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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清晰无比的画面，毫无征兆地撞入脑海：暖亭之中，暮色之下，她捧着茶盏，微微侧首，对着他……笑了。
那笑容极浅，极淡，如同冰层乍裂时透出的第一缕春光，如同寒梅初绽时最娇嫩的那一瓣。它短暂得如同幻觉，却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纯净与美好，瞬间击溃了他所有顽强的抵抗！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伴随着巨大的酸楚和强烈的渴望，猛地冲垮了理智的堤坝，汹涌地漫过心田！
胤禛僵立在书案前，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他深邃的眼眸中，那激烈的挣扎风暴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认命的、深沉的温柔，以及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紧抿的薄唇，竟不受控制地，一点点向上弯起。那弧度起初极其细微，带着一丝自嘲的苦涩，随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最终，化作一个无声的、却足以让天地失色的笑容！
那笑容，出现在胤禛这张素来冷硬如冰、不假辞色的脸上，是如此突兀，如此震撼！它如同千年冰封的雪原上，骤然绽放出一朵灼热的红莲！带着劫后余生的释然，带着看清本心的狂喜，带着一种“既如此，便如此”的、近乎霸道的占有欲！
他笑了。为了一个女子，为了那份汹涌而至、再也无法压抑的情感，他胤禛，竟在深夜的书房里，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般，傻傻地笑了出来！
笑声很低，很轻，带着胸腔的震动，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却仿佛蕴含着足以颠覆一切的力量。
他明白了。他认了。
什么规矩，什么责任，什么夺嫡的风险……在这一刻，在那抹昙花一现的笑容面前，统统都不重要了！他想要她！不仅仅是要她做他的侧福晋，履行那纸婚约！他是要她的心，要她的情，要她整个人，完完全全地属于他胤禛！
这个念头一旦清晰，便如同燎原之火，再也无法扑灭。
胤禛收敛了笑容，但那笑意却深深地刻进了眼底，融化了他眸中常年不化的寒冰，只余下深不见底的、势在必得的幽光。他坐回书案后，重新拿起朱笔。
这一次，他的目光锐利如鹰，心神前所未有地专注。笔走龙蛇，朱批如刀，一份份积压的奏报以惊人的速度被处理完毕。户部雪灾赈济？批！着户部会同首隶总督速拟章程，拨银二十万两，开仓放粮，严查吏治，务使实惠及民！清江浦漕运淤塞？批！着河道总督即日调集河工，限期疏浚，延误者严惩不贷！
他的思路从未如此清晰，决断从未如此果决。仿佛心中那团无处安放的炽热情感，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转化成了处理政务的强大动力。他要尽快！尽快扫清眼前的障碍！然后……
时间在朱笔的挥洒中飞速流逝。当最后一本紧要的折子批阅完毕，窗外己透出蒙蒙的灰白色，天将破晓。
胤禛丢下朱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却毫无倦意。他深邃的目光投向窗外渐亮的天色，又仿佛穿透了重重屋宇，望向了京郊小汤山的方向。
心心念念的人儿……
“苏培盛！”他扬声唤道，声音带着一夜未眠的微哑，却异常沉稳有力。
“奴才在！”苏培盛几乎是立刻推门进来，垂手侍立。
“备马。”胤禛站起身，玄青色的袍子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一夜的疲惫在他身上似乎找不到痕迹，反而有种精神焕发的锐气，“去小汤山。” 他顿了顿，补充道，“轻车简从。”
苏培盛心头猛地一跳，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立刻躬身应道：“嗻！奴才这就去安排！”
胤禛不再多言，大步流星地走出书房。清晨凛冽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却让他精神为之一振。他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骏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急切的心情，发出一声兴奋的嘶鸣。
“驾！”
一声清喝，一人一马，迎着破晓前最深的寒意和天际初露的第一缕微光，如同离弦之箭，再次朝着京郊小汤山的方向，疾驰而去！这一次，不再是责任驱使下的安排，而是心之所向，情之所钟，是迫不及待地要去见那心心念念、搅动了他一池冰水的人儿！
马蹄踏碎晨霜，卷起一路清寒。胤禛的心，却如同奔向一团温暖的火焰，炽热而坚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