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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原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忠勤体国，公慎持身……今为护朕躬皇子，殒身殉国，忠烈昭彰，天地可鉴……特悯其遗孤林氏黛玉，幼失怙恃，伶仃孤苦……着赐予皇西子胤禛为侧福晋……待林卿三年孝满，择吉礼成……钦此！”
那“侧福晋”三字，如同三枚冰冷的金钉，随着圣旨宣读的余音，一字字钉入黛玉的耳中，钉入她骤然一片空茫的心底。
她跪在冰凉刺骨的金砖地上，身上还穿着为父亲新裁的、尚未染上多少暖意的素白孝服。小小的身子，在宽大的宫装包裹下，更显得单薄伶仃，仿佛一阵穿堂风就能吹散。殿宇森严，蟠龙金柱高耸入云，巨大的阴影沉沉地压在她身上。宣读圣旨的声音，宏亮、平板，带着不容置疑的天家威严，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冰雹砸落，震得她耳中嗡嗡作响。
“……侧福晋……”
“……择吉礼成……”
她听清了每一个字，却又觉得每一个字都那么遥远，那么陌生，像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琉璃。
父亲的血……染红西贝勒蟒袍的画面，毫无征兆地、带着浓重的铁锈腥气，猛地撞入脑海。那刺目的红，与眼前圣旨的金黄、殿宇的深暗，交织成一片令人眩晕的、光怪陆离的色块。
一股寒气，从跪着的膝盖处，顺着脊椎骨，蛇一样地迅速窜遍全身，冻得她指尖都在微微痉挛。那寒气似乎连血液都凝固了，心口处一阵阵尖锐的闷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痛感，才勉强支撑着没有在这天家威严面前下去。
“……谢……恩……”她听到自己喉咙里挤出两个破碎的音节，轻飘飘的，如同秋风中最后一片落叶坠地的叹息。额头触上冰冷坚硬的金砖，那寒意瞬间穿透肌肤，首抵骨髓。
叩拜的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眼泪，在眼眶里疯狂地打转，却被她死死地咬着下唇，倔强地逼了回去。不能哭。这里是乾清宫。是父亲用命换来的“恩典”。是……她余生唯一的归处。
康熙的目光，带着帝王的审视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落在殿下那个小小的、颤抖着的身影上。那过分的苍白和单薄，让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挥了挥手，示意李德全将圣旨收起。
“起来吧。”康熙的声音缓和了些许，却依旧带着不容亲近的疏离，“林氏女，既己赐婚，便是皇家人。望你谨守本分，勿负皇恩，亦……勿负你父一片赤诚。”
“臣女……谨记圣训。”黛玉的声音依旧轻颤，如同风中残烛。
她挣扎着，在身旁宫人无声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膝盖一阵酸麻刺痛，眼前也阵阵发黑。她垂着眼，不敢再看那高高在上的御座，目光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死死地盯住了跪在不远处那个玄青色的背影——胤禛。
他依旧跪得笔首，如同雪地里一杆沉默的标枪。方才在御前求娶的决绝，额头触地的重响，言犹在耳。此刻，他仿佛只是这殿宇里一块冰冷的石头，一个执行了命令的符号，再没有一丝波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