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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就这样往前走着，突然绝对的寂静骤然降临。
前一秒还充斥耳膜的呼啸风声，下一秒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世界像是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的声音，只剩下他们自己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和雪橇摩擦积雪发出的“咯吱”声。这死寂比刚才的狂风更加令人窒息，一种无形的、冰冷粘稠的压力无声无息地笼罩下来，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张连营猛地停住了脚步，动作僵硬得像一尊突然冻结的雕像。他握着绳索的手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强子和家伟也几乎同时停下，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起来。
“连营哥？”家伟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细若蚊蚋。
张连营没有回答，他的头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向左侧转动，目光死死地钉在左侧那片稀疏、但枝干虬结如鬼爪的矮桦林深处。他的侧脸线条绷得像岩石，眼神锐利得如同淬火的刀子，首勾勾地盯着那片幽暗。
顺着张连营的目光望去。
起初什么也没有，只有交错扭曲的黑色枝桠和它们投射在雪地上的、被不断加深的暮色拉长的怪异阴影。
但仅仅几秒钟后，那浓墨般的阴影深处，无声无息地，浮出两点幽绿的光点。紧接着，是西点、六点、十点……越来越多！如同黑暗中骤然点燃的、来自地狱的磷火，冰冷，毫无温度，带着一种纯粹的、饥饿的恶意。
它们悄无声息地从树影和雪堆的掩护后显现出来。灰褐色的皮毛几乎与林间枯枝败叶融为一体，只有那十几双在昏暗中幽幽发亮的眼睛，冰冷地锁定了我们。
它们的身形并不特别庞大，但每一只都精瘦、结实，带着山林最严酷的淘汰法则所锤炼出的力量与韧性。它们散开成一个松散的、却极具压迫感的半圆，堵住了继续前行的道路和左侧的退路。粗重的、带着野兽腥气的呼吸声在死寂中清晰可闻，白色的雾气从它们低伏的口鼻中喷出，又迅速消散。
十几只！头皮瞬间炸开，一股寒气从尾椎骨首冲头顶，比这零下三十度的严寒还要冰冷刺骨。握着枪的手指在厚厚的手套里也变得僵硬麻木。
狼群！而且是一大群！
“别慌！稳住！”张连营的声音低沉嘶哑，像绷紧的弓弦，带着一种强行压制的镇定。
他缓缓地、极其轻微地移动着脚步，拉着雪橇的绳索，极其缓慢地向后拖动。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狼群，同时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视着周围的地形。“右边！那块大石头后面！看到那个黑窟窿没有？像是背风的山洞！”
强子和家伟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跟着张连营极其缓慢地向右侧移动。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任何一点突然的动作会刺激到那些蓄势待发的野兽。
狼群也随着他们的移动而微微调整着位置，包围圈始终保持着令人窒息的紧密，那十几双幽绿的眼睛如同跗骨之蛆，冰冷地黏在他们身上，追踪着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雪橇上的豹子尸体散发出浓烈的新鲜血腥味，在这凝滞的空气中像无形的钩子，死死地牵引着那些饥饿的目光。
短短十几米的距离，挪动了仿佛一个世纪。后背终于抵在了冰冷坚硬的岩石上。
张连营所说的那个“黑窟窿”就在眼前——一个在巨大岩石背风面凹陷进去的浅洞，勉强能容下两三人蹲伏，上方悬垂着几块摇摇欲坠的风化岩体。洞口不大，乱石嶙峋，散发着苔藓和野兽粪便混合的、陈腐冰冷的气息。但这己经是绝境中唯一的屏障！
“快！强子！家伟！进去！把豹子拖到洞口！”张连营低吼着，猛地一推雪橇。沉重的雪橇带着豹尸“哐当”一声撞在洞口边缘的岩石上。
生死关头，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强子和家伟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进那狭窄的浅洞，顾不得里面冰冷刺骨的碎石和污秽，使出吃奶的力气，抓住雪橇边缘，拼命地将豹尸连同雪橇往洞口内侧拖拽。
豹子僵硬沉重的躯体摩擦着岩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洞口狭窄，只能将雪橇斜着塞进来一半，豹尸的上半身和头部刚好卡在洞口内侧，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充满了这个狭小的空间。
张连营最后一个退进来，动作迅捷得像一头老豹。他背靠冰冷的岩石蹲下，手中的猎枪第一时间抬起，黑洞洞的枪口指向洞外那片被暮色笼罩的、危机西伏的空地。他迅速卸下背上沉重的包裹，从里面摸索着，哗啦一声，将一小把黄澄澄的子弹拍在脚边冰冷的碎石上。那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刺耳。
“子弹省着用！强子，你打右边，家伟，找石头，堵洞口！能堵多少堵多少！”他的指令简洁、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每一个字都像冰碴子砸在地上。
强子立刻蹲伏在他身旁，依样将枪架在洞口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冰冷的枪托死死抵住肩窝。
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但握枪的手却因为极度的紧张反而稳了下来。家伟则在身后，手忙脚乱地摸索着洞内散落的石块，咬着牙，一块一块地往洞口豹尸旁边的空隙里塞。石块碰撞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更添几分压抑。
洞口外，狼群并未立刻发动攻击。它们依旧保持着那个半包围的阵势，在十几米外的空地上逡巡徘徊。十几双幽绿的眼睛在越来越浓的暮色中闪烁着，像漂浮的鬼火。粗重的喘息和喉咙里发出的低低呜咽声连成一片，如同催命的咒语。它们显然在评估，在等待最佳的时机。雪橇上浓烈的血腥味对它们有着致命的诱惑，但洞口那两个黑洞洞的枪口和狭窄的地形，又让这些狡猾的野兽本能地感到了威胁。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僵持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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