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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似乎也停了。空气沉重得如同铅块。家伟脸上那点兴奋的红晕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死人般的惨白，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握着猎枪的手抖得如同风中的枯叶，几乎要拿捏不住。强子脸上的肌肉绷得像石头，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顺着冻得发青的脸颊滑落。
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让那口憋在胸腔里的冷气抽出来，握着枪托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
张连营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头皮瞬间炸开！他不是没见过大猪，但眼前这头……这头“猪王”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根本不是野兽的凶残，而是一种近乎于“王”的、带着浓烈死亡味道的威严和冰冷！它那浑浊的眼睛里，看不到饥饿，看不到慌乱，只有一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漠然。
它发现了他们！毫无疑问！
就在这时，猪王那巨大的头颅微微转动了一下，朝着他们藏身的方向。它没有发出任何警告的咆哮，只是极其缓慢地、示威般地张开了那张布满坚硬鬃毛的血盆大口，露出了里面森白的、如同小铲子般的巨大獠牙根部！一个无声的、充满绝对蔑视和警告的威胁姿态！
家伟再也控制不住，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被强行压抑的抽气声，整个人猛地向后一缩，撞在了一根低垂的松枝上。“哗啦——”一大片积雪从松枝上滑落，砸在雪地上，发出沉闷而清晰的声响。
这声音在极度紧张和寂静的松林边缘，如同炸雷！
刹那间，山下河湾边那原本就有些焦躁的庞大猪群，像是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轰然炸开了锅！
距离松林边缘最近的一头体型壮硕的年轻公猪猛地停下了拱食的动作，巨大的头颅瞬间抬起，蒲扇般的耳朵像雷达一样竖起、转动。它那对小而凶狠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惊疑和暴怒的血丝。它死死地盯住了张连营三人藏身的方向，粗重的鼻息喷出两股浓烈的白雾。
“哼——哧！”一声短促、高亢、充满威胁的猪嚎猛地炸响！如同一个进攻的信号！
紧接着，“哼哧！哼哧！哼哧！”更多的嚎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汇成一片充满敌意和躁动的狂潮！整个野猪洪流瞬间停滞了北移的步伐，无数颗巨大的头颅齐刷刷地转向了红松林！数百双浑浊的小眼睛里，闪烁着惊惧、狂躁和即将爆发的原始凶性！
靠近林边的几头公猪，尤其是那头最先发出警报的年轻公猪，更是被彻底激怒了。它们烦躁地用巨大的蹄子狠狠刨着脚下的冻土和积雪，发出“噗噗噗”的闷响，鼻吻里喷出的白气更加粗重。它们低垂着头，将嘴边那对锋利的獠牙微微抬起，对准了山坡的方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如同滚雷般的“呜呜”威胁声。庞大的身躯紧绷着，肌肉虬结的肩胛高高隆起，鬃毛根根倒竖，做好了随时冲锋的准备！
整个山坳的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限！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那股混杂着骚膻、泥土和粪便的气息，此刻又融入了浓烈的、属于被激怒猛兽的腥臊和杀意，如同无形的巨浪，一波波冲击着松林边缘。
家伟的脸己经完全失去了血色，嘴唇哆嗦着，牙齿碰撞的声音清晰可闻。他死死抓着那杆单管猎枪，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闯下大祸的绝望。强子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了他的肺部。他迅速而无声地拉动枪栓，“咔嚓”一声脆响，一颗黄澄澄的7.62毫米子弹被顶入了五六式半自动步枪的枪膛。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眼神如同淬火的钢刀，死死锁定了山下那头躁动不安、獠牙己经扬起的年轻公猪。枪口微微抬起，带着一种一触即发的决绝。冰冷的钢铁抵在肩窝，带来一丝沉甸甸的依靠感。
“别动！别开枪！”张连营的声音嘶哑而急促，像绷紧的弓弦突然断裂！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死死按住了强子己经微微抬起的枪管！力道之大，让冰冷的钢铁都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他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山下那头如同山岳般矗立的巨猪，额头上青筋毕露，汗珠混着融化的雪水，顺着深刻的皱纹往下淌。
那头猪王，依旧静静地立在雪坡上，冰冷的浑浊眼珠仿佛穿透了混乱的猪群和飘飞的雪沫，牢牢地钉在他们身上。它庞大的身躯没有一丝一毫的移动，只有那两根青铜色的恐怖獠牙，在幽暗的光线下，似乎更加狰狞了几分。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压迫感。那是一种无声的宣告：这片雪原，是它的领地；这群野猪，是它的臣民。任何挑衅，都将招致毁灭。
“不能打！”张连营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冻土里抠出来的，寒气森森，“一开枪，全炸窝！上百头猪冲上来，咱们仨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飞快地扫视着周围的地形——身后是茂密但难以快速穿行的红松林，脚下是陡峭的、积雪深厚的山坡。一旦猪群冲上来，他们根本无处可逃！那沉重的蹄子、锋利的獠牙，会在瞬间将他们撕碎、践踏成泥！
“那……那咋办？！”家伟的声音带着哭腔，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崩溃，“跑……跑吧叔！”
“跑？”强子的声音冷得像冰，他的枪口虽然被张连营死死压着，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紧紧锁定着那头随时可能发动冲锋的年轻公猪，“往哪跑？这雪，这坡？两条腿能跑过西条腿？还是能跑过这漫山遍野的猪？”他的目光扫过山下那黑压压一片、无数双因惊怒而变得血红的眼睛，心沉到了谷底。跑，就是死路一条，只会成为猪群泄愤的第一个目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