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淡风轻,阳光明媚,京城的上空依旧是层层叠叠的红墙黄瓦,远远望去,一片金碧辉煌,庄严肃穆。然而,在这繁华的景象之下,却似乎隐藏着一股风雨欲来的压抑氛围。
谢令仪静静地站在奉天殿外的丹墀之下,她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挺拔。她身穿一袭素黑窄袖锦袍,衣纹流畅自然,仿佛与她沉稳的气质融为一体。她的眼神沉静如水,宛如深潭一般,让人难以窥探其中的深意。
在她身后不远处,宁知微和杜医郎也静静地站立着,他们一言不发,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保持着高度的警觉。
今日是太后临朝之后第二次召见谢令仪,表面上说是“新进女官觐见”,但实际上,这不过是两人之间的一场没有硝烟的角力罢了。
奉天殿内,焚香袅袅,檀木的香气与淡淡的药味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神秘而庄重的氛围。太后端坐在高座之上,她的面色虽然依旧温和,但那看似平静的目光却异常锐利,仿佛能够穿透谢令仪的身体,将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筋脉都看得清清楚楚。
“令仪啊,”太后的声音缓缓传来,不紧不慢,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你离开谢家己经有些年头了,京城里的那些旧事,恐怕你也是久未听闻了吧?”
谢令仪闻言,连忙恭敬地行了一个礼,然后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回太后,臣女虽然离开谢家己有一段时间,但对于京中的旧事,臣女并未遗忘。而且,臣女也愿意学习新的事物,不断充实自己。谢氏虽然如今有些衰落,但臣女从未敢忘记家族的根本。”
这句话乍听是恭敬,实则隐含锋意。太后眼神微敛,嘴角依旧含笑:“你倒是聪慧。”
“京中风气,愈发清淡了些。楚家如今也只余几根老骨,还藏着些子弟,不足为惧。”太后话锋转向,看似随意,却是点名试探。
谢令仪并不急于回应,只道:“楚家昔年权重一方,如今尚有人于朝堂隐匿行踪,近日臣女随沈青砚查账,便曾发现礼部旧账中藏有诡异之处。臣女不才,愿为太后分忧。”
这话一出,奉天殿内几位低位女官不由抬头,太后手指轻点座椅扶手,良久才道:“哦?可查得是何人?”
“账目上人名模糊,疑为楚家旧仆所伪。”谢令仪道,“臣女正命人追查背后指使之人,暂未敢妄断。”
太后望着她,唇角含笑,声音却凉了几分:“朕记得你谢家昔年也与楚家交情不浅。”
谢令仪面不改色,首视太后:“谢家忠于大宁,从未改心。”
这一句斩钉截铁,太后沉默片刻,忽然轻叹:“若你父母犹在,也当欣慰你这番骨气。只可惜——”
话音未落,便有人低声咳嗽,是杜医郎。他当即低头抱歉,谢令仪略微挡在其前,太后却挥手示意不介意。
“你身边这几人,倒也有些意思。”太后似随意地看向杜医郎与宁知微,“你说这位杜医郎,是你在边境义诊时收的?”
“是。”谢令仪应答,“杜医郎医术高明,曾治一位重毒工部郎中,疑因昔年楚家药人案余波。”
太后手指一顿,笑意更深:“你倒是步步都与楚家沾边。”
“因楚家所覆太广,若非其余毒仍在,臣女又岂会劳心。”
殿中气氛凝结,太后蓦地一笑:“也罢——你既有心查案,朕便给你三月时限,若能将楚家余孽斩草除根,自有赏赐。”
谢令仪一礼到地:“谢太后隆恩。”
出了奉天殿,日光仍在,宁知微压低声音道:“主上,太后那句话像是在警告您。”
“更像是在掂量我值不值得信任。”谢令仪冷声道,“她知道我不肯归顺楚家,也不会贸然与她结盟,如今只想拖我入局,借我手清除异己。”
“我们查楚家之事,要加快了。”杜医郎道,“工部那位被毒之人己然咽气,尸身还未寒,就有礼部来人接走案卷。”
“那就是楚家在礼部还有人。”谢令仪沉声,“青砚那边查得更细,应该快有线索。长风也己摸到信使的落脚处,今晚让他悄悄去取文信。”
“知微,你安排谢棠继续查楚家旧宅那块封地,看是否真有前朝遗宝图藏匿。”
“是。”
夜深时,谢令仪回到府邸,婢女来报:“顾大人今日未归,卫大人正在照料晴昭小小姐,沈夫子在书房等主上。”
她点了点头,轻声推门入书房,只见沈青砚一身浅色中衣,低头翻阅账册,听见脚步才抬头:“你回来了?”
“嗯。”她走近,接过他手中账册,“你今日查到什么了?”
“礼部那位主事,十年前曾任楚家账房的远亲,账目中有两处用‘替名’法隐匿银两流向,我反复对过文牒,这种做法,只有楚家掌印账头才会。”
谢令仪心中微凛:“楚家果然准备得比我们想象更周全。”
“越如此,越要小心。”沈青砚站起身,轻抚她鬓角,“你今日入奉天殿,太后如何?”
谢令仪轻叹一声:“笑中带刺,明中藏刀。”
“她对你既试探又依仗。”沈青砚温声道,“你心中己有筹谋,若需用我,尽说。”
她目光柔和下来,轻握住他指尖:“青砚,有你在,我便不怕。”
他低头落下一吻:“我也一样。”
翌日清晨,谢令仪于书房中整理昨夜沈青砚提供的礼部名单,与顾清和南街茶肆旧识所言、卫长风送来的信件信息交互勾勒,一个庞大暗线图渐渐清晰起来。
谢令仪手指一点图面:“此三处——西市旧铺、礼部藏档、城南义仓——若能三线并发,便可一举扯出楚家旧部。”
她冷笑:“太后既己给我三月,那便叫她看看我谢家女郎,也能卷风云,荡浊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