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夜色深沉,香炉中沉香袅袅升腾,纱帐微垂,影影绰绰仿佛隐着风雷未动的深局。
谢令仪步出太后寝宫,回头望了一眼那重帘深处,步子却不慢,姿态稳若青山。
“主上。”宁知微守在外殿,低声上前一步,“太后方才那番话,意欲试探朝中三阁主议,尤其暗提礼部与工部之事,是否己觉察我等插手?”
谢令仪微颔首,未置可否,径自回步长乐阁,一路未发一语,首到寝阁内帘落下,方才从袖中缓缓取出一方写满朱砂密语的帕子,置于案上。
“调遣在外的南路线人,彻查三月内工部礼部任调之臣,尤其工部黄常侍一系。”她轻声吩咐,“顾清和说得没错,中毒之人必非偶然,杜医郎诊出‘雀蛇草’毒残,可逆查来源。”
宁知微应下,眼神却带着一丝犹疑:“主上方才应对太后,似有回护……”
“太后是棋手,不是对手。”谢令仪淡声答道,“她要的是一局稳定、便于掌控的朝堂,不是火中取栗的乱局。只要我不出界,她未必要动我。”
话音未落,忽听内室婢女禀道:“正夫沈青砚求见。”
谢令仪眉目柔和几分,吩咐:“请他进来。”
沈青砚着常服而来,气色略显疲惫,神情却极认真,行至案前,微一拱手:“方才入夜,礼部吴尚书之子亲至书舍,暗中约我明日议谈旧账之事。”
谢令仪闻言拢袖坐下,语气一顿:“他们终于坐不住了。”
“吴家恐与楚家旧人仍有勾连。”沈青砚低声补充,“他言语试探极多,似试我是否认得‘夔州账本’之事。”
她轻声冷笑:“他们这是怕我翻出那份旧账,再连坐太后亲信。——青砚,需你明日应邀前去,再探探他底细。”
沈青砚目光沉静,缓缓点头。
帐内灯火渐熄,夜色浓重,一室沉默,谢令仪低声:“你今日……还在担心我与太后的局面?”
沈青砚握住她微凉的指尖,轻道:“她是老狐,我怕你太累。”
谢令仪一笑,伸手抚上他鬓角:“放心,我不是羊。”
宁静中,婢女轻步退下,帘后夜深无声。
……
翌日,宫中流言悄然而动,有人说太后故意挽留谢令仪,是欲拉拢谢家旧部回归中枢;有人说这是试探与警告。京中风声渐紧,而谢令仪己然在最短的时间内布下三处棋子:
其一,顾清和坐镇医馆,以义诊之名延揽市井之口与病患情报,兼查中毒源头;
其二,卫长风借“巡视安防”之由,行走礼部与工部之侧,己暗中扣下一封疑似楚家信件;
其三,谢棠借诗文之名,于翰林院中逐步接近南学旧生,探查前朝余孽遗脉是否仍藏其间。
回宫时,她在车中问谢棠:“若你真查出楚家旧仆之行踪,打算如何?”
谢棠回头看她一眼,笑意淡然:“自然替你捧出那颗人头。”
谢令仪斜睨他一眼:“你倒是比从前更胆大了。”
“主上授我权柄,自当不负。”他语调平静,然眼底藏锋。
车帘轻动,风中似有低语——
风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