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光未透。
杜医郎身披夜行衣,悄然穿过御医署后门,手中执着通关令,由御前亲信批出,明面上是“入药库查旧方”,实则是为查“策药人”真名。
他摸入旧药司深处,一盏昏黄油灯下,旧账簿己覆尘封,随意翻起,便是七八年前的医药录卷。杜医郎眼神一凛,抽出一本名为《静晖病历全录》,封角有火痕。
他心跳微顿,翻到病逝前一页,只见上书:“腹中胎气微乱,主以静养,勿动药石。己知疑有蛊。”
落款却不是当年御医,而是一名不曾留名的“外召医使”。
他取出火漆印章,对照留痕,冷笑一声:“原来是她。”
此“她”,正是当年太后身边的暗医——青姑,一人兼御前针法与巫蛊禁术,后在先帝驾崩后失踪。
“若她没死,那‘策药人’,另有其人。”
他将病历藏好,轻步离去,未料殿后竟有人影闪动,一刀袭来。
杜医郎侧身躲避,刀锋划破衣袖,反手一点银针,“唰”地一声击中对方喉侧,来人闷哼一声跌倒,却见竟是御前值事的白衣侍卫。
他脸色阴沉,吐出一口气,转身遁入密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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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谢府内厅。
谢令仪正展图筹局。她面前铺着三张地图:
其一,为“礼部日常行程图”,沈青砚昨日送来,圈出了三位官员常驻区域,其中之一常与太孙书信往来;
其二,是“南荒古道回京军资图”,卫长风在信中指出,旧楚部未彻底撤离,兵甲仍藏于南荒旧矿;
其三,为“宫中女医调令图”,杜医郎交予,有五名医女仍藏身宫中,不曾出宫十年,皆曾参与静晖医案。
“此三线若能一同启动,江时钧的布子便失一。”
宁知微沉声道:“主上欲用谁掌线?”
谢令仪将第一张交予顾青和:“你近日再进礼部,取‘解毒方’之名,查出谁在替楚家做账。”
将第二张交给谢棠:“南荒矿藏地,你前往查访——楚家若要翻身,必不会放弃武力。”
第三张,她亲自按下:“宫中之事,我来。”
宁知微眉头微皱:“如此,恐怕江时钧会盯上您。”
谢令仪轻声道:“让他盯着我,才不会盯上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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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
顾青和依旧以御前药引之名进礼部,步入藏卷司。尚书仿佛习惯他来查旧方,冷笑道:“又是你?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御医了。”
顾青和淡淡一笑:“药方非你开,也非你用,只须知它是救命还是杀人。”
他翻阅到一本账册,手指一顿。
其中有一笔药材调拨:三百两银发往宁州,却由礼部批令。
宁州乃旧楚重地,早无官军,何人敢批此单?
他缓缓合卷,悄然藏于袖中,回头对那尚书道:“你当心别被这方子毒了。”
尚书脸色一沉:“你威胁我?”
“我只说医理。”他轻轻一拂衣袖,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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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棠则骑快马首赴南荒矿旧地,一路上风尘仆仆。
夜宿破庙时,他取出密信,信中绘有旧楚王旗残角之图。
翌日清晨,他抵达矿口,却发现外头早有守卫。
“这里己是礼部监管矿场,不得入内。”
谢棠微微一笑,亮出腰牌:“我奉新工部之命,验矿入册。”
守卫狐疑让路,他潜入矿洞之内,只见洞中并无矿石,而是一座座整齐兵甲堆。
“果然,他们想借此再起。”
他将矿口位置记下,回京之路,马不停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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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夜,谢府东院灯未熄。
谢令仪独坐榻前,膝上摊开顾青和送来的账册,指尖轻触处处批改痕迹。
这时,卫长风推门而入,静静放下一盏温酒。
“长风。”
“嗯。”
她看着他,忽然一笑:“你这几日心事重重,可是担心我?”
他眼睫微垂:“不止是你。”
“孩子也担心?”
“还有青砚,还有青和,还有……我。”
谢令仪站起身,一步步走近他,伸手抚上他胸口。
“你若有话,便说。”
卫长风喉头微动,良久才道:“我怕你太倔,把我们挡在你身后。”
她轻叹:“我若不挡,又怎能让你们安心待我身边。”
他执她手,沉声道:“可我宁愿与你并肩。”
谢令仪心微动,抬手解开他衣带,低声道:“那今夜,就别分彼此。”
他一愣,随即点头,眉目间罕有柔色,轻轻回抱。
月色如水,床榻之上只余细语轻喘。
良久,卫长风轻声问:“你可想再要一个孩子?”
谢令仪未答,只将额头贴在他肩上:“等仗打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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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外,风动竹影。
宁知微走来将一封密信放入信函中,信封上赫然写着:“致安平郡主·机密。”
她抬头望向高楼之上,眼底无波。
而一只夜枭,从树顶掠过,扑扇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