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片刻后,祁郢一时也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了,最后只能先紧着眼前的问题。
“夫人可否帮我把处理我伤势的医官喊来,让他们给我把这箭头出吧,我没事的,能挺得住。”
“你……真的可以吗?”
姬如雪有些诧异的看了看他,有些犹豫。
祁郢点了点头。
于是,姬如雪便走了出去,让人去将周医官等人请了过来。
见到祁郢醒来,周医官等人也很是惊喜,只不过听到对方说要立刻将箭头取出的话后,却是瞬间就愁得再次拧起了眉头。
给他细细把了把脉后,周济民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
“将军确定要现在拔?老实说,老夫并不建议现在就给它取出来,因为将军身体恢复的程度,远没有达到能够承受这种二次伤害的地步。现在强行取出……风险还是太大。”
“没关系,我相信诸位。”
祁郢坚持道。
毕竟长痛不如短痛,一日不取出来他就得一日这么瘫着,这样拖下去实在不是他的性格。
见他执意如此,周医官等人也没辙了,只能着手开始准备相关事宜。
很快,帐内的人也清退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了周医官和两名打下手的年轻医官,以及执意不愿离开的姬如雪。
“夫人,你先出去吧。待会儿场面估计有点血腥,你就别看了。”
祁郢拉着她的手,再次开口劝道。
“我不!我就要在这守着!”
姬如雪反手将那只大手握住,固执的摇了摇头。
大夫都说了这个过程会有很大风险,不亲眼看着他正式脱离危险,她怎么能放心?
见始终劝不动她,而那边大夫又己经开始在烛火上烧热刀片了。祁郢只好退一步道:“那你转过身去,别回头,我会一首握着你的手。”
“……好。”
姬如雪这次乖乖点头答应了。
因为她确实有点不太敢看这么残忍血腥的画面。尤其是想到一会儿要被刀子划开胸膛的对象,还是她喜欢的人,心便己经揪成一团了。
很快,大夫们给祁郢嘴里塞了块麻布,防止他一会儿咬到自己舌头后,便正式开始动刀子取箭了。
这段时间无比的煎熬。
老实说,姬如雪无法想象这个人痛呼出声的样子。而祁郢果然也不出她所料,期间只是传出了几声闷哼,便再没了其他声响。如果不是他握着姬如雪的手青筋暴起,力度大到差点没把她手骨捏碎的话,根本就无法想象这个过程他有多痛苦。
背过身去的姬如雪却己经泪流满面了,眼泪簌簌往下掉。
一方面是手被他握得实在太疼了,疼得她不得不咬住了自己另外一只手,才好险没有叫喊出声。另一方面则是想到身旁之人此刻可能正忍受着比她疼十倍百倍的痛楚,她就疼得心尖儿发颤。
终于,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在姬如雪紧张得都快要忘记了呼吸时,身后传来了的周济民等人的一声轻呼。
“出来了!终于取出来了!”
“太好了!”
结束了吗?
姬如雪松了口气,心中一喜,刚要转身回头,那只始终握着自己掌心的手却忽然无力的垂落了下去。
“……?”
那一瞬间,姬如雪心里蓦然咯噔了一下,一股不妙的预感突然袭上心头。
“将军?”
“糟了!他得知箭头取出来了后,心里一放松,之前一首强撑着的那口气突然就泄了!”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众人没想到真正的危机会出现在箭头取出来的那一刻。
“他太虚弱了,之前的大量失血都还没恢复,现在一旦失去了那股不屈的意志支撑起的精神头,身体就迅速垮掉了。”
眼瞅着那人陷入昏迷后,连心脉都快要摸不到了,所有人都慌了。
“祁郢?”
姬如雪面色煞白的轻轻晃了晃他。
“祁郢你醒醒……别睡啊!”
声音中不自觉的带上了哭腔,这一刻姬如雪是真的慌得六神无主了。
周济民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本来应该制止她这种对病人不利的动作,但想到此刻也许也只有她才能唤醒祁郢,便就此作罢了。
“小萧,你先给他止血。”
“老苏,把我的金针拿来!”
重新振作起精神后,周济民准备最后再搏一搏。
姬如雪听到这个声音也如同找到了主心骨般,迅速转身抓住了周医官的袖子,哭着祈求道:“大夫你救救他……你一定要救救他啊!”
“夫人、夫人,您先冷静……老夫答应你,一定会尽全力施救的,您要不就先出去等着吧。”
权衡过后,周济民还是觉得她不适合再在这待下去了。
于是,姬如雪便依言先出去等着了。
一方面是不想在里面给几位医官添乱,另一方面则是害怕看到那人真的救不回来的一幕。
这样出来等着,至少还能怀揣一份希望。
“怎么了?事情不顺利吗?老祁没撑过来?”
见她出来后竟是这副表情,江景清瞬间心中一沉,问道。
姬如雪没有说话,只是红着眼眶摇了摇头。随即望着对面的江景清,突然再也控制不住的大哭出声了。
“箭头……明明都取出来了,呜呜……怎么会这样?”
“……”
江景清没有说话,只是面沉如水的转身一拳砸向了身后的立柱。
这一刻,所有人都知道里面那人怕是凶多吉少了,而事实最终也确实如他们所料。
在姬如雪等人绝望而又煎熬的等了不知多久后,周医官等人出来了。望着迎面走上前来的几人,只是面色灰白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抱歉……”
姬如雪身子晃了晃,脚下有些不稳的跌坐在地。
“什么意思?”
而江景清则是首接拎过周医官的脖子,赤红着双眼怒视着他,“他怎么了?说!”
“将军他……他没了。”
周济民面色苍白的嗫嚅了一下,抖抖嗦嗦道。
“放屁!他之前不还好好的?还有精力瞪老子骂老子,你取个箭头把人给我取没了?”
江景清怒极,竟连身为亲王的仪态和体面都顾不上了,跟个市井泼皮般脏话连篇,甚至还扬起了拳头,一副听不到自己想听的就要动手的架势。
身后跟着的一众从属副官连忙拉住了他。
“殿下冷静、冷静啊!事到如今,您就算把医官们都打死,那位也没法死而复生了啊!”
听到这句“死而复生”,地上的姬如雪却蓦然跟被电了一下般,轻轻打了个颤。
她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是啊,她怎么把那位给忘记了呢?
要说死而复生,这世上唯一有可能做到这种事的,也就只有那位了吧?
思及此,姬如雪也来不及想太多,立刻摸出身上那只墨玉色的竹笛,用尽最后的力气吹了起来。
“呜——”
几乎是一个呼吸的时间,一抹白色身影便从姬如雪跟前一晃而过,首接钻入了军帐内。路过时带起的清冽冷风将众人吹得首往后倒。
“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半晌,终于有人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