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莲令

第 56章 骤雨折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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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折莲令
作者:
墨问心兰
本章字数:
6122
更新时间:
2025-06-14

暮春的雨丝裹着梨花瓣扑在朱红宫墙上,在青砖上洇出点点墨痕。

箫楚楚赤足踩过青石板的裂痕,湿透的月白中衣紧贴脊背,下摆处晕开的墨迹宛如干涸的泪痕。

那是她昨夜抄到第三十七遍《女诫》时,打翻的砚台留下的印记。

“殿下,该用膳了。”

青萝捧着食盒跪在廊下,绣鞋边积了一汪雨水。

她瞥见公主脚踝处渗出的血珠,三日前翻墙被禁卫拦下时摔出的擦伤还未结痂,此刻又被雨水浸得发红。

鎏金护甲撞在铜镜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惊飞檐下栖鸟。

箫楚楚望着镜中面容憔悴的自己,忽然抓起案上茶盏砸向廊柱:“拿走!本宫不吃!”

瓷片飞溅的刹那,她想起中秋夜摔碎的翡翠镯子,还有谢清玄转身时官服上那道刺目的胭脂印。

脚步声由远及近,三皇子箫景恒摇着折扇跨进门槛,十二道环佩叮当声紧随其后。

他挑眉望着满地狼藉,唇角勾起惯有的戏谑:“永乐别难过了,区区一个男人而己,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他拍了拍掌心,十二位锦衣少年鱼贯而入,为首的蓝袍公子束着银丝玉带,眉眼间竟与谢清玄有三分相似。

箫景恒捏起少年下颌,金丝扇骨挑起对方染着丹蔻的指尖:“这是江南新贡的乐师,瞧瞧是不是与哪位有几分相似?”

箫楚楚撑着雕花榻坐起,凌乱的鬓发间,步摇上的东珠随着动作轻晃。

她扫过殿中跪成两排的少年,忽然笑出声来。

笑声惊得最末的少年抬起头,眼尾那颗红痣却让她想起谢清玄眉间的朱砂,心口猛地抽痛起来。

“本宫要个赝品有何用?”

她抓起青玉枕狠狠砸向地面,碎屑溅在蓝袍少年的锦靴上。

“这些庸脂俗粉,十个加起来都不如谢清玄的一半。”

见过谢清玄执笔时清隽的侧影,听过他在雨夜里压低声音的斥责,她的眼早己被那抹月白色填满。

此刻眼前这些精心装扮的面容,反倒让记忆里的轮廓愈发清晰。

他攥着她手腕时的力道,他耳尖泛红的模样,还有那日在雨中,他转身时玉佛坠地的闷响。

见过谢清玄的绝美面容后,她如今见谁都觉得不如他半分。

“让他们滚!”

箫楚楚抓起案上的《女诫》用力撕扯,纸页纷飞间,她死死盯着蓝袍少年腰间晃动的玉佩。

那分明是仿着谢家祖传双鹤佩打的赝品,连纹路都刻得歪歪扭扭,哪比得上谢清玄玉带扣上,那抹浑然天成的温润光泽。

暴雨如注,谢清玄攥着浸透的奏折立在永乐宫墙外。

墨汁顺着纸页晕开,洇得朱批字迹支离破碎,倒像极了他此刻翻涌的心绪。

前日翰林院值夜,他分明见三皇子领着十二位少年郎踏入永乐宫,而此刻宫灯昏黄,窗纱上映出的人影翩跹交错,舞袖翻飞间似有暗香浮动。

“大人,雨势渐大......”

随从话音未落,油纸伞便被挥开。

谢清玄望着窗内晃动的剪影,喉间泛起苦涩。

记忆突然被暴雨冲开缺口——围猎那日她不慎跌入寒潭,浑身湿透的模样撞进他怀里,却固执地攥着他的袖口,非要他亲手拧干浸透的青丝。

惊雷炸响的刹那,永乐宫内传来瓷器碎裂声。

箫楚楚赤足踩过满地狼藉,将最后一名少年往外推搡。

蓝袍公子突然扯住她的衣袖,指尖擦过她锁骨处的旧伤,他抓着她手背不放:“公主昨夜还说......”

“本宫说了滚!”

鎏金护甲划破对方手背,血珠飞溅在谢清玄昨日退回的并蒂莲荷包上。

朱红宫门轰然洞开,潮湿的夜风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她抬眼望见雨中那道挺拔身影,发间玉冠在闪电下泛着冷光。

谢清玄的目光如淬了冰的箭,扫过她松垮的衣襟,最终钉在蓝袍少年紧抓不放的手上。

他嗓音比暴雨更凉:“公主好兴致。”

“不是......”

箫楚楚踉跄着踏出门槛,绣鞋不知何时早己遗落。

“谢清玄,不是你想的那样......”

暴雨劈头盖脸浇下,她赤足追下白玉阶,发间步摇散了一半。

雨水糊住双眼的刹那,她踩到尖锐的碎瓷,整个人重重摔进泥坑。

谢清玄转身离去的官靴,不偏不倚碾过那只浸透的荷包,金丝绣就的鸳鸯在泥泞中扭曲变形,像极了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心。

三更的梆子声穿透雨幕时,箫楚楚正蜷在博古架后,指甲缝里还沾着白日摔碎的瓷片。

秋水捧着青瓷药瓶跪在满地狼藉中,烛火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殿下,这是谢大人前日派人送来的金疮药......”

“扔了!”

染着丹蔻的指尖狠狠扯过药瓶,在瓷瓶脱手的刹那,箫楚楚突然僵住——月光透过窗棂,照见散落在墙角的青玉小瓶。

瓶身上缠着褪色的红绳,底部凸起的谢氏家徽沾着半干涸的墨迹,分明是谢清玄常年系在腰间的随身药瓶。

七日后初霁,箫楚楚倚着宫婢漫步御花园。

海棠花瓣落在她肩头,却掩不住袖口下结痂的擦伤。

远处传来宫女们交头接耳的窃语:“听说永乐公主豢养的面首......”

“谢大人近日在修《列女传》呢......”

云裳的声音混着风声飘来。

箫楚楚捏紧腰间禁步,珍珠在掌心硌出深痕,结痂的伤口突然渗出血珠。

转角处绯色官袍一闪,谢清玄执卷而立。

银线绣就的云纹在阳光下刺目,他腰间新换的玉带扣泛着冷光,竟与那日蓝袍少年的赝品如出一辙。

“谢大人好眼光。”

箫楚楚款步上前,鎏金护甲划过他腰间玉佩。

“这玉扣怎的这般眼熟......”

她故意拖长尾音,将"眼熟"二字咬得缠绵悱恻。

谢清玄后退三步,广袖扫落肩头海棠:“公主自重。”

他的目光像淬了冰的箭,掠过她凌乱的鬓发。

“翰林院新制的《女德》稍后送到,望公主潜心研读。”

箫楚楚突然扯开衣袖,淡粉色的箭疤赫然在目。

那是替他挡箭留下的印记,此刻在春光里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谢大人当年抱着本宫摔下马时,怎么不说自重?”

她逼近时,发间茉莉香混着药味扑面而来。

“你每夜在永乐宫外徘徊,就为听这些流言?”

谢清玄的喉结剧烈滚动,握书的指节泛白。

他想起那些辗转难眠的深夜,隔着雕花窗棂听她的咳嗽声,攥着刻了她名字的玉带扣,首到掌心沁出血珠。

此刻她眼底的破碎与倔强,像把钝刀在剜他的心。

“臣......”

他刚开口,远处传来更漏声。

谢清玄猛地转身,却在迈出第一步时,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呜咽。

风卷起她的茜色裙摆,拂过他新换的玉带扣。

谢清玄攥着《列女传》的指节泛着青白,昨夜暗卫密报她遣散面首的折子还揣在袖中,此刻却在宫外亲眼撞见蓝袍少年怀抱琵琶进了永乐宫。

眼前少女脖颈处可疑的红痕刺得他眼眶发烫,像是有人拿银针在扎他的胸口。

“微臣告退。”

转身时广袖扫过海棠枝,嫣红的花瓣簌簌落在绯色官袍上。

腰间玉带扣突然一紧,箫楚楚滚烫的身躯贴上来,指尖抚过他后背那道陈年鞭伤:“你这里明明为我疼过......”

“殿下自重!”

谢清玄反手掰开她的手腕,将书卷狠狠塞进她怀中。

泛黄的信笺突然飘落,那是半年前她写的第一封情书,娟秀的字迹旁,他亲手批注的“荒唐”二字被水渍晕开,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箫楚楚踉跄着拾起信笺,墨迹在指尖晕染成一片模糊。

月洞门外传来衣袂翻飞声,蓝袍少年不知何时跪在谢清玄脚边,高举着块破损的赝品玉佩:“公主说谢大人的东西......都该砸了......”

惊雷炸响的瞬间,暴雨如注而下。

谢清玄望着玉佩上被刻刀划得凌乱的“清玄”二字,突然扯下腰间祖传的双鹤玉佩,狠狠掷入莲池。

水花溅起的刹那,他想起那个雪夜,她发着高热攥着他的衣角,滚烫的泪水落在他颈间:“别走......”

五更的钟声响彻宫阙时,箫楚楚赤足立在莲池边。

池水漫过脚踝,她弯腰从淤泥里挖出那枚玉佩。

月光下,原本刻着“清玄”的玉面旁,不知何时多出了歪歪扭扭的“楚楚”二字,新刻的痕迹还带着温润的玉屑,混着她指尖滴落的血珠,在池水中漾开细小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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