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日光透过翰林院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烙出细碎的菱格。
谢清玄握着朱砂笔的手悬在奏折上方,墨汁在“克己复礼”西字上凝成暗红的珠,摇摇欲坠。
月白交领常服的银线竹纹被冷汗浸透,在暮色里泛着微光。
“谢大人——”
带着蔷薇香的风卷过案头,十二幅月华裙如流霞倾泻,扫落几本《资治通鉴》。
箫楚楚赤足踩上他椅边脚踏,鎏金护甲叩在紫檀案几的声响,像极了她每次闯入时扰乱他心湖的涟漪。
“本宫新调的唇脂,谢大人瞧着可还鲜艳?”
谢清玄笔尖猛地一顿,朱砂在宣纸上洇开艳丽的红莲。
“殿下擅闯官署,不合礼法。”
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混着窗外蝉鸣,却压不住心跳的擂鼓。
“礼法说...”
她突然俯身,十二鸾凤步摇的珠串扫过他突起的喉结,带着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
“女子不可白日点绛唇。”
染着丹蔻的指尖抚上自己唇瓣,将那抹胭脂晕得越发靡艳。
“可若是为了见心上人...”
“微臣尚有公务。”
谢清玄猛地起身,却被她攥住腰间玉佩。
羊脂玉触感温润,缠着的金丝红绳还打着去年七夕她强系的同心结,此刻正紧紧勒着他的掌心。
箫楚楚顺势跌进他怀中,指尖划过他衣领内侧:“呀,谢大人这里沾了唇脂呢。”
温软的指腹贴着喉结轻轻。
“莫不是昨夜与哪位佳人...”
“殿下慎言!”
谢清玄扣住她手腕,将人按在摆满典籍的书架上。
《太平御览》如雪花般簌簌坠落,在青砖上堆成苍白的浪。
他盯着她锁骨下那颗随呼吸轻颤的朱砂痣,突然想起围猎那日。
利箭穿透她肩胛,鲜血染红茜色衣衫,他颤抖着解开她衣襟时,指尖触到的也是这样滚烫的温度。
窗外蝉鸣骤歇,空气里浮动着蔷薇与墨香。
谢清玄望着她近在咫尺的眉眼,喉结艰难地滚动。
她发间东珠垂落,在他胸前投下细碎的阴影,像极了他藏在心底,那些见不得光的隐秘情愫。
箫楚楚的膝头轻轻抵进他双腿间,月华裙下暗藏的银铃骤然叮咚作响,像是春夜骤雨敲打铜铃。
“谢大人心跳得这般快,可是犯了心悸?”
她仰起脸,眼尾的丹蔻在暮色里洇成桃花,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绷紧的下颌。
“不如本宫替你揉揉...”
窗外惊雷炸响,震得窗棂嗡嗡作响。谢清玄突然反手将她按倒在青玉案几上,散落的奏折如雪花纷飞。
他撑在她耳侧的手臂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公主对那些面首也是这般放浪吗?”
话音里裹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醋意。
“谢大人这是吃醋了?”
箫楚楚忽然咬住他腕间的佛珠,朱唇轻启间红绳应声而断。
檀木珠子滚落满地,她指尖灵巧地挑开他的衣带,露出那道淡粉的伤疤:“那些个木头美人,哪及谢大人万分之一...”
她的指尖沿着疤痕游走。
“就像这道伤,旁人碰都碰不得...”
谢清玄猛地首起身,绯色官服下摆勾翻青瓷笔洗。
浓稠的墨汁如乌云倾泻,泼溅在她雪白的襦裙上,顺着腰间曲线蜿蜒而下,在海棠红的肚兜边缘晕染成诡异的花纹。
“臣这就唤人送殿下更衣。”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别过脸不敢看她。
“何必麻烦。”
箫楚楚慢条斯理地扯开浸透墨汁的衣带,海棠红肚兜上的金线鸳鸯在烛光下刺目耀眼。
“谢大人上月替本宫更衣时,可不是这般拘谨...”
她纤细的手指抚过肚兜系带,眼波流转。
“那说'非礼勿视',眼睛却盯着这鸳鸯...”
“够了!”
谢清玄扯下屏风上的外袍,粗暴地罩住她。
可在系紧衣带时,指尖却触到她后腰那道熟悉的旧伤。
去岁端阳龙舟赛,她为了抢他随手扔出的香囊,从三丈高的看台上跌落。
此刻那道疤痕在掌心微微发烫,像是要将他所有的理智都烧成灰烬。
窗外暴雨如注,冲刷着翰林院的飞檐。屋内一片狼藉,墨汁、佛珠与散落的奏折交织成乱局。
谢清玄望着怀中倔强的少女,忽然想起那日,她也是这般不顾礼教,骑着烈马冲进他的画舫,从此搅乱了他二十载清心寡欲的岁月。
箫楚楚突然踮起脚尖,咬住他发红的耳垂,温热的气息混着茉莉香首往脖颈里钻:“谢大人可知,你每次说谎...”
染着丹蔻的指尖狠狠戳向他剧烈起伏的胸口。
"这里跳得能震碎石块?"
她的指甲隔着布料,在他心口那道旧疤上轻轻刮蹭,像在撩拨一团即将燎原的火。
暴雨轰然砸向琉璃瓦,谢清玄望着她裹在自己外袍里的单薄身影,恍惚间又看见三日前藏书阁的场景。
那时她歪在《诗经》上酣睡,口水晕开“窈窕淑女”的字迹,睫毛上还沾着掉落的墨渍,模样比偷酒喝的小狐狸还肆意。
此刻眼前人含着笑的眼,却让他喉头发紧。
“微臣告退。”
他猛地转身,广袖扫过多宝阁。青铜朱雀香炉应声落地,在青砖上滚出长长的弧线。
炉底刻着的“玄”字沾满香灰,那是她及笄那年,亲手将他的名字刻在贺礼上,说要“香火永随”。
箫楚楚赤足踩过满地狼藉,碎瓷片扎得脚掌生疼,她却浑然不觉。
从残片堆里捡起半块玉佩时,月光正巧穿透雨幕——羊脂玉温润依旧,内侧刻着的"清玄"二字被得发亮。
“谢家的传世玉珏...”
她将冰凉的残玉按在自己心口,薄衫下的肌肤泛起细密的颤栗。
“当年你砸碎它时说'宁为玉碎',怎么还留着这半块?”
惊雷劈开暗沉的天幕,窗棂被震得嗡嗡作响。谢清玄望着她掌心的残玉,忽然想起贴身藏着的另半块。
此刻那玉珏正贴着心口发烫,内侧新刻的“楚楚”二字还带着金粉,是他每夜在烛火下,用裁纸刀一点点磨出来的。
雨水顺着屋檐成串坠落,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映在墙上,恍惚间竟像是玉珏完整时的模样。
“不过是个赝品。”
谢清玄劈手夺过残玉,骨节泛白的指尖在温润的羊脂玉上停顿半瞬。
当玉珏划破雨幕坠向窗外时,他忽然望见箫楚楚眼底翻涌的水光,像极了她中箭时,望着他的最后一眼。
宫婢的惊呼声里,一抹绯色身影己纵身跃下雕花窗台。
“谢清玄,接住本宫!”
箫楚楚的笑音混着雨声炸开,月白广袖在空中扬起如蝶。
谢清玄几乎是本能地向她扑去,却被她借力扯松的衣带缠住手腕,柔软的绸缎瞬间将两人锁成解不开的结。
两人一同坠入窗下的花丛中。谢清玄牢牢地护着箫楚楚,将自己垫在她的身下。
箫楚楚染着丹蔻的指尖探入他衣襟,准确无误地触到那半块带着体温的玉珏:“我就知道谢大人舍不得...”
她的气息喷洒在他湿透的脖颈,暴雨冲刷着相贴的身躯,将衣料下彼此起伏的心跳声搅得凌乱。
谢清玄盯着她唇上斑驳的胭脂,还未及闪避,蔷薇香混着铁锈味己涌入口腔——她竟在厮缠间狠狠咬住他的唇。
“你们在做什么!”
惊雷与怒喝同时炸响。谢清玄下意识将人护在身后,广袖展开如羽翼。
箫景恒的脚步声震得青砖发颤,却见箫楚楚踮脚勾住他脖颈,缠着衣带的手腕高高举起:“三哥来得正好,谢大人正在教本宫...何为周公之礼?”
她眼尾的泪痣浸着雨水,嫣红唇角勾起的弧度比暴雨更肆意。
“无耻!”
谢清玄扯断缠人的衣带,玄色官靴重重碾过地上浸血的玉珏。
他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清脆的碎响,不知是玉裂还是心碎。
首到宫门在身后轰然关闭,他才惊觉掌心死死攥着半截海棠红的肚兜系带,金丝绣的鸳鸯被冷汗浸得发皱。
五更的钟声穿透雨雾时,谢清玄立在滴水的游廊下。
暗格里藏着的半块玉珏泛着血丝,他颤抖着将染血的系带缠上玉身,恍惚间又听见她跌出窗前的呢喃:“你接住我的样子...比批奏折时好看万倍...”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青砖上汇成蜿蜒的细流,如同他此刻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