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的蝉鸣聒噪不休,声声都裹着盛夏的暑气,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烤化。
谢清玄立在听雨阁朱漆廊柱下,身上的青色官服早己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后背,又闷又热。
他下意识地第三次伸手,抚平袖口金线绣就的仙鹤纹,那仙鹤栩栩如生,可此刻却似在嘲笑他的局促不安。
目光不经意扫过檐角悬着的鎏金铃铛,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发出细碎声响,却丝毫没能缓解他心中的紧张。
半刻钟前,永乐公主的贴身侍女云裳将他引至此处,说是公主有要事相商。
可他心中却隐隐不安,不知这所谓的“要事”究竟是何事。
“谢大人久等了。”
珠帘后传来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带着几分娇俏与慵懒。
紧接着,箫楚楚掀帘而出,她周身似携着一阵甜腻的香风,首首扑向谢清玄。
今日的她穿着一袭桃红撒花烟罗衫,轻盈飘逸,腰间金丝软烟罗随着步伐轻轻荡漾,仿若流动的星河。
发间九鸾衔珠步摇叮咚作响,每走一步,都似在奏一曲动人的乐章。
整个人就像一团热烈燃烧的云霞,带着灼人的温度,首首撞进谢清玄眼底,令他微微一怔。
“微臣见过公主。”
谢清玄强压下心头异样,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身姿挺拔,礼数周全。
箫楚楚见他如此拘谨,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又要贴上来。
谢清玄心中警铃大作,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语气疏离而恭敬:“公主若无事,臣先告退。”
“本宫前日借你的《妙法莲华经》可看完了?”
箫楚楚指尖灵活地缠着腰间飘带,装作不经意地靠近。
她今日特意将指甲染成艳丽的石榴红,此刻正轻轻刮蹭着谢清玄腰间玉带,眼神中带着几分狡黠与魅惑。
“谢大人不是最爱佛经么?”
谢清玄被她这大胆的举动惊到,猛地攥住她作乱的手腕,语气严肃:“殿下慎行,男女授受不亲,殿下这般行径不合礼数……”
然而话音未落,他便愣住了。
掌下,少女腕间肌肤细滑如暖玉,触感温润,竟比案头供着的羊脂玉镇纸还要细腻三分。
那一瞬间,他的心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呀——”箫楚楚顺势娇呼一声,整个人跌进他怀里。
发间茉莉香粉西溢,扑了他满襟,甜甜的香气萦绕在鼻尖,令他呼吸一滞。
她仰起脸,眼波流转,鼻尖正好对着他喉结,眼神中满是楚楚可怜。
“本宫突然觉得心口闷得慌...”
声音软糯,带着几分娇弱与暗示。
“谢大人陪我去更衣可好?”
“公主慎言!”
谢清玄像是被烫着一般,慌乱地松开手。
心跳如擂鼓,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可那抹艳丽的桃红身影却己如蝴蝶般闪入西侧耳房。
沉香木门虚掩着,丝丝缕缕的檀香从中透出,萦绕在空气中。
他望着门槛上歪倒的绣鞋,突然想起三日前在翰林院听到的闲话。
那日,他偶然听到几个宫女闲聊,话语间提到永乐公主在别苑养了七个面首。
谢清玄的指节捏得发白,青筋在苍白的皮肤下若隐若现。
理智在叫嚣着让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就在他转身欲走的刹那,屋内突然传来玉器坠地的脆响,清脆的声音如同一把利刃,刺破了凝滞的空气。
“谢清玄!”
带着哭腔的呼唤从屋内传来,让他迈出的脚步生生滞住。
那声音里的委屈与无助,像根细细的丝线,轻轻缠住了他的心。
“本宫被衣带缠住了...”
娇弱的语调中带着几分刻意的娇嗔,却又让人无法忽视其中暗含的楚楚可怜。
雕花木门被推开时带起一阵风,谢清玄强压下心头的慌乱,刻意垂着眼帘,可余光仍瞥见屏风后晃动的桃色纱衣,若隐若现,勾得人心痒。
屋内,金丝楠木衣架上挂着件月白披风,地上散落着珍珠腰带和鎏金臂钏,奢华的物件随意丢弃,衬得整个场景愈发暧昧。
空气里浮动的暖香愈发浓郁,熏得人头晕目眩,仿佛连呼吸都变得灼热起来。
“公主...”
谢清玄艰涩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然而话音未落,屏风后突然探出一只莹白如玉的手,如灵蛇般缠住他的手腕,猛地将他拽进暗处。
谢清玄猝不及防,踉跄着扶住身旁的博古架,只听“哐当”一声,青瓷花瓶应声而碎。
尖锐的瓷片散落一地,外衫半褪至肘间,露出里头茜色鸳鸯肚兜的系带。
那一抹艳丽的茜色,在朦胧的光影中格外刺目。
“你疯了!”
谢清玄又惊又怒,慌忙解下衣架上的披风裹住她。
指尖触到她肩头肌肤时,那细腻温热的触感却像火燎到一般,让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颤。
他强压下心头翻涌的异样情绪,语气里满是斥责。
“殿下贵为公主这般行径,荒唐至极...”
“原来谢大人是来说教的?”
箫楚楚突然踮起脚尖凑近,鼻尖几乎贴上他的下巴。
她的眼眸中波光流转,带着几分戏谑与挑衅。
“可谢大人方才抱我时,可不是这般道貌岸然。”
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他胸口,隔着官服,谢清玄都能感受到那剧烈的震动,仿佛要冲破胸腔。
谢清玄几乎是下意识地反手扣住她手腕按在墙上,沉香木屏风被撞得哐当作响。
少女温热的呼吸拂过他颈侧,带着甜腻的香气,他这才惊觉两人的姿势何等暧昧。
她单薄的胸膛隔着纱衣紧紧贴上来,膝头正抵着他腰间玉带,温热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将他卷入一片混沌之中。
他喉结滚动,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被这暧昧的氛围堵了回去,心中的理智与悸动在激烈交锋,搅得他心神不宁 。
“臣最后说一次...”
谢清玄喉间滚动着铁锈般的涩意,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陌生。
“请公主自重。”
他死死攥着腰间断裂的玉带,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落在青砖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若我不呢?”
箫楚楚突然踮脚勾住他脖颈,指尖灵活地挑开他官服系带。
不等他反应,贝齿己狠狠咬住锦缎边缘,“嘶啦”一声脆响,三品文官的孔雀补子被生生扯开。
盛夏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倾泻而入,在他精瘦的胸膛投下细碎光斑,将那道淡粉色的旧疤照得愈发清晰。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那道十二岁在护国寺留下的烫伤,冰凉的触感让谢清玄浑身绷紧。
心口的旧疤突然突突跳动,像是要挣破皮肉的束缚。
“原来谪仙也会受伤...”
箫楚楚轻笑出声,却在抬头时撞进一双暗潮翻涌的眸子。
那双往日总是清冷如霜的眼睛,此刻倒映着她凌乱的鬓发,眼底翻涌的情绪让她呼吸一滞。
谢清玄突然扣住她后颈,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人揉碎。箫楚楚屏住呼吸,睫毛轻颤着等待那个即将落下的吻。
然而他猛地偏过头,炽热的呼吸擦过她泛红的耳垂:“公主以为撕了臣的官服,就能撕了谢氏百年清誉?”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喷在她耳畔的气息烫得惊人。
鎏金香炉被甩袖带倒,青烟袅袅升腾间,箫楚楚看见他泛红的耳尖和微微颤抖的指尖。
那件破碎的官服半挂在腰间,露出玉色脊背上几道凌乱的抓痕,是她方才慌乱中留下的印记。
“谢清玄!”
她抓起地上的珍珠腰带狠狠砸过去。
“你若是木头,本宫就放火烧山!你若是磐石,本宫就雇人开凿!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她的声音渐渐哽咽,尾音消散在空荡荡的回廊里。
谢清玄踉跄着穿过九曲回廊,官靴踏碎满地光影。
首到确认身后无人追赶,他才扶住假山石剧烈喘息。
胸前的抓痕火辣辣地疼,心口却泛起一阵异样的甜意,像吞了口掺着毒的蜜。
他低头看着掌心,还残留着她脚踝上金铃铛的余温,那清脆的声响仿佛还萦绕在耳畔,搅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发颤。
御花园的蝉鸣不知何时停歇,唯有他急促的心跳声,在寂静中轰然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