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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露池蒸腾的雾气裹着硫磺气息，将青玉阶浸染得湿滑朦胧。
谢清玄攥着《礼记》的指节发白，书页间"非礼勿视"的朱砂批注在氤氲水汽里晕染，恍惚化作箫楚楚眼尾那抹妖冶的红。
远处传来的银铃声忽远忽近，十二扇檀木屏风后，绯色裙摆如火焰般明灭。
箫楚楚派人传话，让他在此等候，可当他到时才发现自己竟又一次上了她的当……她估计又琢磨着如何戏弄他。
“谢大人还没走？”
掌事宫女托着鎏金香炉袅袅行来，炉中沉水香混着温泉的暖意。
“公主吩咐了，要奴婢们把您的官服熏上沉水香。”
话音未落，屏风后骤然泼出一道水帘，谢清玄仓促偏头，月白中衣己被浸透。
水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滚落，在锁骨处汇成晶莹的漩涡。
他的目光撞上青砖上的樱色纱衣，轻透的鲛绡紧贴着屏风后的玲珑曲线，金丝绣就的牡丹在烛火下泛着粼粼波光，仿佛要将那具温热的身躯灼穿。
谢清玄猛地闭上眼，却听见珠帘晃动的脆响，混合着水花轻溅的声响。
箫楚楚赤足踏碎水面倒映的月光，发间珍珠随着步伐轻晃，正巧坠入锁骨凹陷处。
湿透的茜纱裹着玲珑身段，宛如出水芙蓉：“本宫的衣裳湿透了，谢大人可否借披风一用？”
她故意将尾音拖得绵软，指尖己勾住他腰间玉带，温热的触感透过锦缎传来。
她总是这般，肆无忌惮地挑战他的底线。
“臣这就唤侍女...”
谢清玄后退半步，却撞在雕花木柱上。
“她们都被我支走了。”
少女欺身而上，潮湿的茉莉香混着温泉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踮起脚，红唇几乎要擦过他剧烈跳动的颈动脉。
“谢大人三日前在御书房训斥本宫不知廉耻时，可不是这般畏缩模样。”
微凉的指尖划过他绷紧的下颌。
“你说我豢养面首伤风败俗，那现在...”
她忽然牵起他的手，按在自己温软的上臂。
“要不要亲自验验我臂间的守宫砂？”
谢清玄背脊撞上鹤形灯架的瞬间，青铜鹤首发出哀鸣般的震颤。
鎏金灯盏轰然坠地，迸溅的火星落在箫楚楚赤足边，她却笑意盈盈地碾灭余烬，莹白足弓瞬间腾起红痕：“好疼...”
泪珠悬在睫毛尖，像清晨荷叶上将坠未坠的露珠。
“谢大人弄伤了我，不该赔件衣裳么？”
谢清楚扯落披风，玄色披风裹挟着沉水香与墨韵兜头罩下，箫楚楚趁机缠住他腕间。
锦缎内衬残留着体温，她将脸深深埋入布料，声音闷在衣襟里：“这味道...谢大人每晚就寝时，用的也是这香？”
指尖在他掌心蜿蜒游走，描摹着他掌中的细纹。
“公主自重！”
谢清玄猛地抽手，却被她拽着按在腰间。
薄纱下的肌肤滚烫如炭，指腹陷进柔软腰窝的刹那，他喉间涌上灼热的燥意。
池水蒸腾的雾气模糊了视线，只听见彼此交错的粗重呼吸。
“我偏不。”
箫楚楚忽然发力，将人推进翻涌的温泉。
水花西溅惊起屏风上的白鹤图，她在他腰间，扯开披风系带。
浸湿的中衣紧贴身躯，透出若隐若现的玉色。
“谢大人现在说句喜欢我，我就...”
话音被骤然掐断。谢清玄眼底血丝密布，不知何时散落的墨发如汹涌的潮水，缠住两人交叠的手腕。
他将少女狠狠按在池壁，拇指重重擦过她锁骨处的水珠：“公主对多少人也说过这话？平康坊的乐伎，别苑的面首，还是...”
喉间突然哽住，他惊觉自己竟在计较那些莫须有的情敌。
池底的青石硌得后背生疼，而怀中温热的身躯比沸腾的泉水更灼人。
“谢大人吃醋了？”
箫楚楚的尖齿碾过他的脖颈，舌尖扫过滚落的水珠时眼里带着一丝狡黠：“谢清玄，你闻起来…”
她故意拖长尾音，湿热的呼吸喷在泛红的耳垂。
“比御贡的雪顶含翠还苦。”
鎏金香炉在此时轰然倾倒，沉水香灰如银河倾泻，洒满青玉砖缝。
谢清玄扯过屏风上的锦袍裹住她，颤抖的指尖却在系带时触到暗袋里的硬物。
七颗圆润的相思子，每颗都用朱砂工整地写着“玄”字。
最陈旧那颗的系绳早己褪成月白，却依然固执地缠着当年的红丝线。
“去年上元夜…”
箫楚楚突然将脸埋进他后背，温热的吐息穿透布料。
“你在护国寺后山捡到的荷包，里头装着什么？”
谢清玄的指节骤然发白。记忆如潮水翻涌。
那年的雪夜，他在结冰的溪流旁拾到绣着并蒂莲的鸳鸯荷包，除了一缕带着茉莉香的青丝，还有张被雪水洇湿的字条：“愿嫁谢郎，不羡鸳鸯”。
他连夜将荷包放在护国寺的佛前，却在三日后发现供桌上多了颗鲜红的相思子，沾着未干的泪痕。
“臣不知公主在说什么。”
他转身欲走，却被滚烫的手臂缠住腰肢，箫楚楚的伸手将披风里的香囊取出。
少女的眼泪渗进他的官服，在胸口晕开深色的水痕：“你明明每日都换着香囊，为何偏偏留着我送的那个？”
晨钟突兀地划破天际，谢清玄粗暴地掰开她的手，利落地将香囊抛入温泉。
绣着谢氏云纹香囊空中划出苍白的弧线，缓缓沉入水底：“臣有洁癖，沾了脂粉气的物件…”
话音未落，水面突然炸开涟漪，箫楚楚毫不犹豫地扎进温泉，发丝如墨色海藻在水中舒展，拼命去够那片即将沉入池底的香囊。
“疯了！”
谢清玄的怒吼被水声吞没。他纵身跃入温泉的刹那，看见箫楚楚如墨的长发在水中散开，像朵绽放的曼陀罗。
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脚踝时，少女还死死攥着那绣着谢氏族徽的香囊，发间珍珠簌簌坠落，在池底铺成破碎的星河。
渡气时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谢清玄心口猛地抽痛——这傻子竟咬破了自己的下唇。
当箫楚楚咳着水睁开眼，朦胧水雾中，她望见他苍白的脸色，还有浸透的中衣下渗出血迹的伤口。
那是方才在池底被碎瓷划破的，此刻正洇红一片。
“别碰！”
谢清玄拍开她伸来的手，却见她突然将染血的指尖含进嘴里。
暮色中，她的眼眸亮得惊人：“谢大人的血...是烫的。”
话音未落，少女突然倾身，温热的唇擦过他渗血的伤口，吓得他浑身紧绷。
暮色染红窗棂时，谢清玄立在廊下拧着湿发。
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却遮不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掌事宫女捧着熏好的官服上前欲言又止：“公主让奴婢传话...说沉水香太苦，明日要换成龙涎香。”
宫灯次第亮起时，温泉池传来熟悉的落水声。
箫楚楚趴在池边，望着那个阴沉着脸捞官服的身影，眼中笑意盈盈。
发梢还滴着水的谢清玄狼狈不堪，可在她眼里，此刻咬牙切齿的模样，比她收藏的所有珊瑚盆景都要鲜活生动。
水面倒映着他的身影，与她的笑容交织成一幅永不褪色的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