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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布景也透着绝望,祝迟身上的病号服是正常尺寸,套在她伤痕累累的躯体上却显得格外宽大。
洗的发白的病号服下,腹部高高隆起,跟她瘦骨嶙峋的身体极不相称,顶着八个月的身孕,让她步履蹒跚。
对上镜头的眼神,却冰冷,破碎,含着彻骨的癫狂和绝望。
“21床小姑娘是被拐卖救下来的?”
“可不是?哎哟,我看那身上没一块好肉……”
“可怜哟……还是个大学生呢。”
祝迟蹒跚着走到床沿坐下,靠在冰冷的床沿,眼神空洞的盯着虚空。
这近一年的痛苦和绝望,在她眼前不断重演。
被抓回去后刘鸿夫妇还没醒,要不是被邻居救下,他们一家人估计都会悄无声息的死在里面。
祝迟的后果,也是可想而知的,被关进柴房,日夜打骂,………
首到怀孕八个月,闯进来的警察,被连根拔起的拐卖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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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瓷安用精湛的演技很好的诠释了祝迟这个角色。
今天的片场格外气氛格外沉重,今天要拍的是医院产子发现孩子重病的戏,是《医者》第二季开篇的一大高潮戏份。
现场的人却频频将目光转向监视器旁边的人——阮清昼。
《医者》的女主,谢灼野一手提拔起来的新人,阮氏珠宝的千金,八卦媒体小报上唯一配得上谢灼野的明珠。
来人一身优雅的米白色套装,一头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妆容精致得体,气质优雅,站在谢灼野身旁,手里拿着剧本翻阅。
她身旁的谢灼野盯着监视器里形如枯槁的人影,两人在外人看来倒是登对。
“阮老师来了哎!!!”
“对啊对啊!!!”
“超级温柔超级漂亮,而且……能说吗?跟谢老师好配啊!”
“嘘,不知道吧?阮氏和谢氏一首是合作关系,阮老师更是京市豪门圈默认的谢导良配……”
现场因为他的到来叽叽喳喳不停。
副导演挺着跟沈瓷安孕肚不分高下的大肚子过来,“清昼怎么来了?今天没你的戏份啊?”
阮清昼扬起恰到好处的微笑,“这可是第二季的重头戏,当然要来看看。而且听说这次的新人演员很有灵气,有机会当然要来观摩学习一下。”
她声音温柔,话说的滴水不漏,只是“新人演员”和“观摩学习”这几个字,却用的微妙。
沈瓷安不算新人演员,虽然过往作品很烂,但也确实是有,而“观摩学习”,她一个有奖项傍身的公认实力演员,来向新人演员学习,这话落到有心人耳朵里,又不知道要发酵出新的什么东西。
副导演不是什么蠢人,自然听的出来,有意无意的瞥了谢灼野几眼,谢灼野对这些没什么表示,只是专注的盯着监视器里刚拍完的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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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无菌手术室里,压抑的呻吟,痛苦的挣扎,扭曲面庞上的汗水,祝迟生产的过程,漫长而痛苦。
这里,没有新生的喜悦,只有一场针对她的,漫长的折磨。
镜头转换,病房里,祝迟虚弱的躺在病床上,听着医生神色复杂的告诉她,新生儿患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需要生母的骨髓救命。
她像是破碎的瓷器一般,空洞僵硬的眼神有了反应,茫然,还有滔天的恨意。
再仔细看,那双眼睛里除了恨,还有对新生的幼小生命的悸动,微不可见的母性本能的爱意。
这点微弱的善良和爱终究被更庞大的仇恨和痛苦淹没,祝迟看向窗外,窗外的树在春天里发了新芽,那是生命的明媚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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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ut!”
副导演看着,见谢灼野敲着监视器不说话,像往常一样开口说过,却被打断。
“等一下。”
阮清昼站到谢灼野身边,一副女主人的姿态出声,“灼野,这段爆发戏,我觉得有其他的表现方式,你认为呢?”
谢灼野没说话,抬眸看着她,眼神示意她继续。
阮清昼嫣然一笑,声音温和却隐约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
沈瓷安还陷在祝迟到情绪里,那些痛苦麻木绝望像雨林里肆意生长的藤蔓,非要把她裹得密不透风不可。
阮清昼的声音把她从里面拉出来,“祝迟这个角色,经历过长时间非人的折磨,她对生下的这个孩子的情绪虽然复杂,但恨意才是重中之重,得知只有自己才能救仇人之子,才能救她痛苦的来源,她不应该有那些点爱意和迷茫。”
她看向沈瓷安,目光温和而专业,却带着身居高位者的审视和优越感。
“沈老师的表演很有灵气,复杂的眼神也诠释的很好,但是根据我第一季体验生活的观察,类似境遇下的人,脑子里只会有仇恨,是那种恨不得拉着全世界一起毁灭的恨意,这种仇恨会通过剧烈的生理反应表现出来,是外放的,是歇息底里的挣扎和崩溃。”
“沈老师的表现亮眼,但是太收了,收的甚至有些圣母了。”她最后的咬字极轻,带着不易察觉的讥讽。
现场的人目光有意无意的看向谢灼野,阮清昼这是在给沈瓷安下马威,以一个女主人的身份给的下马威。
这是剧组,导演是谢灼野,她是在挑战谢灼野,还是转述谢灼野的意思?
沈瓷安纤细的手指攥紧身上的病号服,是因为那些没从祝迟身上脱离的情绪,还有对阮清昼这些话的反应。
她竭力克制身体的颤抖和反胃的恶心,这是祝迟到情绪反扑。
她的情绪太激烈了,沈瓷安一时之间有些收不住。
至于阮清昼,她说是她说,导演是谢灼野。
她也跟其他人一样好奇,他,会怎么样?
谢灼野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扶手椅,目光在沈瓷安煞白的脸上停留些许,不紧不慢的开口,声音温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沈瓷安,听到阮老师说的吗?”
“你刚才的表演,情绪到位,但是恨意太收了,不够外放也不够沉。我要的,是即将喷涌的火山岩浆,不是这种浅层的痛苦和挣扎,是极致的麻木的恨,而那个孩子,也是一个魔鬼。”
“重来。”
他几乎完全接受了阮清昼的意见,还更极端。
阮清昼嘴角勾起满意的弧度,对着病床上苍白的她点头,像是一个鼓励新人的前辈。
沈瓷安控制不住的颤抖,这次不是因为祝迟的情绪,而是一种大庭广众之下被联手审判的屈辱感。
她看向谢灼野,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她只是一件趁手的工具,一件只需要饰演好祝迟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