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身边的阮清昼,对她露出看似温暖的充满鼓励的笑容。
但是祝迟……她好像在告诉她,不是的,她不是那样的……
沈瓷安抬头,声音沙哑虚弱,“导演,极致的恨意也需要爆发和铺垫,刚刚那样……”
“铺垫己经够了。”谢灼野打断她,话里带着不容置疑,“刚才阮老师己经给你分析清楚了,我现在要看到的,就是她说的效果。”
“我给你五分钟,给我我想看到的。”他目光扫过沈瓷安苍白虚弱的脸,声音顿了顿,“镜头前,专业是唯一的许可。”
沈瓷安身子一僵,是了,这是阮清昼这个视后的专业,还有谢灼野这个名字的权威。
这是他的作品,不是她的,也不属于祝迟。
所以祝迟说的,也可以是不对的。因为她没有拿到那个专业的许可。
沈瓷安低下头,没说话。
等待的五分钟,现场安静的可怕。
阮清昼重新坐下,姿态优雅的翻着剧本,时不时偏向谢灼野说着什么。
谢灼野盯着监视器,手里的钢笔在指尖旋转。
沈瓷安闭上眼睛,将所有的愤怒屈辱全都压下,她再次沉入祝迟的情绪,让他们要的那种癫狂绝望的恨意掌控她的身体。
母性本能的犹豫和微薄的爱意被她死死压下,她静静的,让那种彻骨的恨意浸透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再次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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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在旁边详细的说明孩子的病情和目前唯一能救他的方法,而祝迟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眼神麻木空洞的甚至不像一个活人。
听到医生说“母亲的骨髓是唯一的希望”的时候,眼球缓缓转动,像是在看装着婴儿的保温箱。
那目光里没有怜悯,没有茫然,看不见一丁点爱意,只有一种冷漠,还有极致的恨意。
仿佛那不是一个与自己有关的新生命,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不值一提的,肮脏的东西。
她嘴角极其缓慢的扬起,露出一个讥讽的又带着麻木的笑容。
除此之外,她整个人都没动,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像没了,她太恨了,恨到没有办法报复,恨到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她看向襁褓的眼神,麻木,冰冷,绝望,痛苦……
没有一丝人的温度。
好像她的人性,己经随着非人的折磨被彻底埋葬。
“cut!”这一次,是谢灼野的声音响起,他盯着监视器里那张苍白,脆弱的脸,沉默了很久。
现场也安静下来,因为刚刚的表演冲击,她做到了他们要求的麻木的绝望和极致的恨意,可是……为什么?会让人心惊,好像他们看到的不是沈瓷安在演祝迟。
而是,那就是祝迟,那个被毁掉美好的人生,在痛苦的深渊中苦苦挣扎的祝迟。
“过了。”谢灼野开口,他还在看,为什么,她明明做到了他说的,而且做的很好,他却有些不安,有一种事情脱离掌控的不安。
他蜷在袖子中的手指微微曲起。
听到他说过,沈瓷安紧绷着颤抖的身子陡然放松下来,那股巨大的绝望和痛苦却没有放过她。
她猛的侧过头干呕起来,瘦弱的身躯颤抖着,剧烈的情绪波动,让她一阵头晕,眼前发黑,旁边守着的林小满吓的手都抖了。
立马冲上去扶住摇摇欲坠的人儿,手忙脚乱的拍背递水。
阮清昼将她的狼狈尽收眼底,笑容优雅,“灼野,看来沈老师入戏有点太深了啊,你可得劝着点,这种演法伤身体,万一真把身体搞垮了,拍不了戏可怎么办?”
她声音一如既往的从容,带着关切。
明里是关心她的身体,实则在提醒谢灼野,她自己伤了身体没关系,耽误剧组拍戏进度可不行。
谢灼野冷冷瞥了她一眼,“我的演员,我知道怎么用。”言外之意是,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语气里不加掩饰的疏离和攻击性,让阮清昼完美的笑容一僵,没再说话。
他没在理会阮清昼,对着焦急照顾沈瓷安的林小满交代:“带她下去休息,让随组的医生看看。”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调。
沈瓷安被林小满扶着到一边坐下,休息了一会儿勉强止住干呕,脸色还惨白着。
孱弱的身体现在也受不住这种长时间的极致情绪变化,精神的高度紧绷和身体的疲惫让她差点站不稳,还是在林小满和剧组医生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离开片场。
阮清昼带着审视的目光,毒蛇一般阴冷的黏在她身后,目送她离开。
谢灼野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纤细,摇摇欲坠的身影离开片场,监视器里,她苍白的脸色,眼里死亡一般的绝望和恨意。
他指尖在袖子里着手腕上的发绳,指尖泛白。
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少了一贯的戏谑和玩味,倒是多了几分薄怒。
沈瓷安,你好样的,真这么演戏……
他忽然转身,对着副导演吩咐:“明天拍阮清昼手术失误,面对病人家属的戏,下去准备好,我要看到阮老师视后的精湛表演,别给我演砸了。”
他话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片场。
不顾身后突然安静如鸡的片场,还有阮清昼僵硬难看的脸色。
沈瓷安被扶到休息室,裹着薄毯,小口喝着温水发呆。
随组的医生正在检查她的状况,林小满满脸担心的站在旁边。
“这是过度劳累和情绪激动引起的应激反应,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你身体不太好,承受不了这样的应激反应,生理反应大一些,好好休息半天就行了。”其它的医生也没有多说,他只尽到自己的职责就可以了。
“谢谢……”沈瓷安虚弱的开口道谢。
“小满,送医生出去吧,我休息一会。”
“好,安安姐我一会儿就回来。”
沈瓷安点点头,靠在沙发上,一闭眼,祝迟的人生和情绪就再度裹挟她。
柴房的殴打,满面油光的男人伏在自己身上喘气,生产的撕裂和疼痛,婴孩尖锐的啼哭……其间还混着阮清昼的审视和微末的敌意,谢灼野冷冰冰的眼神……
她受不住的蜷缩起来,将脸埋进薄毯,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