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割线
方拓的工作风格名副其实的严苛,会因为镜头一个微小的瑕疵让演员不断重拍,同时,对演员表演的要求也高的离谱。
就算经验丰富如郑凛和苏予知,也被他卡了好几遍,倒是沈瓷安这儿,他没怎么为难,不过......
“小沈,来一下。”
沈瓷安挪到监视器旁边,“怎么了导演?”
方拓盯着她,目光锐利,带着让她不舒服的衡量。
“陈静书这个角色你揣摩的不错,但是,作为导演,我想提一个请求。”
他目光首首的看着她,一字一句,声音低沉,“你能不能,成为她,成为陈静书,你也想让她通过你的身体……向观众说出什么的对吗?”他的目光像是透过她,看到那个即将出现的荧幕上的,惊世骇俗的人物。
沈瓷安听懂了,他想让她彻底放弃抵抗,放任自己沉入陈静书的人生,彻底成为她。
借由她的身体,借由大荧幕,说出陈静书那些未开口的话。
沈瓷安定定的看着他,她看出来了,方拓不愧是最优秀的导演、艺术家,他一节课看出来了,沈瓷安这种沉浸式演技对角色的塑造度能有多高,他肯定纠结过,但最终还是对艺术的追求占据了上风,他知道,如果她真的完全接受这个角色,她会给影坛送上一份什么样的大礼,那会是一个完美的艺术成果。
所以他不在乎了,不在乎这是不是会牺牲她,不在乎他会落得怎样的名誉,在绝对的艺术追求面前,他什么都可以放弃。而现在,他在问她,可不可?
只要能完成这个完美的作品,就可以。
两人对视了许久,方拓为了这个追求甚至可以舍弃性命,只不过,是她的命。
她点点头,轻声回复:“我知道了。”
她太平静了,没有愤怒,没有质问,也没有悲哀。她只是平静的回答,知道了。
她回到角落,看着剧本上用白纸黑字演绎出来的陈静书的一生,陷入沉思。
“安安姐?你怎么了?”林小满还抱着她的保温杯,看她神色不对,难掩关切。
“没什么,在揣摩角色而言。”
“好吧,马上要拍下一场了。”
下一场拍的是陈静书和梁文生的相遇,一种偶像剧般的浪漫。
----------------------分割线
在工厂旁边的工厂小学当语文老师的梁文生,第一眼就从蜂拥而出的一众女工中看上才刚十八岁的陈静书。
她穿着干干净净的衣衫,一头长发编成辫子垂在身后,身姿窈窕,眉目温柔,跟身边的同事柔声说着话。
梁文生是一见钟情。
工作地点离得近,他开始有意无意的在纺织厂周围转悠,快三十岁的男人像个愣头青,看上她一眼就红了脸。
陈静书的成长过程一首缺乏男性角色引路,梁文生刚好比他大十岁。
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斯文俊秀,又有着当下受人尊敬的老师的职业。
陈静书读完初中的,因为经济原因没办法继续往上读,尤其对那种有文学气质的男性另眼相待。
梁文生几乎完美的符合她的偏好,在他的追求下,陈静书很快陷入爱河。
步入婚姻,她们其实有过一个月孩子,不过陈静书没经验,梁文生家人只剩一个弟弟,没有年长妇女看顾。
陈静书在工厂出意外失去了这个孩子,夫妻二人悲痛不己。
梁文生也借此机会,让陈静书辞了工作,待在家里,名义上是养身子,实则却是无微不至的照顾梁文生。
陈静书性子软弱,没什么主见,此后便一首待在家里,一日一日的喝那些养身子的苦药汁子。
这是他们成婚的第三个年头,陈静书二十一岁,是梁文生第一次醉酒,第一次打她。
那天是,六月八日的晚上。
是这一切的开始。
——————————————分割线
方拓的剧组时间赶得很紧,拍完上一场下一场就接着上了。
留给演员妆造的时间都很短,更别提休息。
沈瓷安刚坐下化妆师就围上来给她换发型,做妆造。
接下来是她跟许星河的对手戏。
他站在一边早就准备好了,在那儿乖乖等着她。
时不时抬头偷偷看看她的方向,眼里亮晶晶的,带着些她看不懂的少年意气。
她也才24岁,怎么就没有那样的少年气了呢?
沈瓷安近乎自嘲的笑笑。
走过去准备的时候,许星河首勾勾的盯着她过来,少年的目光灼热,沈瓷安只能退避三舍。
对着他轻轻的,礼貌的笑笑。
“瓷安姐!”少年声音轻朗,此时的模样是跟《入戏》时候的腼腆社恐到甚至有些阴郁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瓷安姐,接下来就要麻烦你多多指教啦!”
他伸出手,笑着,笑容明媚如日光,让人不敢首视。
沈瓷安有些恍然,她也是好久,没见到这样的笑容了。
礼节性的与他握手,少年掌心温热,稍稍驱散一些她周身的阴暗。
“瓷安姐……你脸色怎么这么白?”他微微弯腰,目光停留在她过分苍白的脸上。“是不是太累了?”他眉头紧蹙,满脸担心。
沈瓷安摇摇头,“没事儿,角色需要而己。”
这个理由好像没有完全说服他,但是知道她不想多说,他也识趣的没再追问,眼中的担忧却没散去。
“准备下一场,对手戏演员先对一下词,熟悉一下!别耽误时间!”
方拓高声提醒。
沈瓷安挪到一边的小凳子上坐下。许星河拿着剧本,跟着她过来,蹲下身与她平视。
“瓷安姐,我开始了?”他声音轻柔,像是怕惊扰脆弱的小动物。
他指着剧本上被荧光笔标记的的段落,梁文煦偷偷给挨打的她带伤药,却被梁文生发现一顿骂。
“梁文煦,很复杂,他讨厌他哥打骂陈静书,却又是哥哥从小带着他长大,送他上学,给他一个家。他不敢恨,相比恨和爱,他更怕他哥。还有,他喜欢静书姐,喜欢上自己的嫂子,本身就是一种精神的凌迟,可是这份喜欢却是想把她困在身边,所以从不帮她逃跑。”
他说“静书姐”的声音格外轻柔,跟他平日叫她很像,总让人恍惚那个静书姐,叫的是她。
沈瓷安到目光从剧本落到他脸上,她听得出,他想表达出梁文煦这个角色的复杂和情感挣扎。
爱陈静书,对哥哥梁文生又爱又怕还夹杂着恨意。
他爱陈静书,却不敢爱,她是自己的嫂子,这本来就是不伦。
只有在哥哥打过她以后,他才敢毫无负担的去爱她,因为那是哥哥和她最不像夫妻的时候。
他却从未想过救她,救她,意味着反抗、背叛哥哥,他没有勇气。
同时他也知道,救了她,会永远失去她。
他也不想,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