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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浸透海面时，两艘渔船如驮着星光的巨鲸，缓缓驶入港口。黎渊站在船头，草鞋缝隙里还沾着银鳞，却一路小跑着冲向瞭望台，破锣似的嗓门惊飞了檐角宿鸟：“夜坛主！夜坛主！网里的鱼能堆成小山啦！”
夜幽影搁下狼毫，新画的窑炉图上墨色未干，笔尖还洇着几丝青灰。他掀起衣摆下楼，正撞见梁阿水抱着条尺长的海鲈冲进来，鱼鳞在灯笼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鱼尾拍得他粗布短打尽是水渍：“您瞧这鱼！比咱平日三网捞的还肥！”
码头忽然爆发出潮水般的喧哗。渔民们举着松明火把，将船舱里的鱼获堆成闪亮的银山。火光映得每张沟壑纵横的脸都泛着红光，有个掉了牙的老汉颤巍巍捧着条黄花鱼，忽然扑通跪下，额头磕在青石板上：“菩萨转世啊... 咱们全家今年能吃口饱饭了...”
“快起来！” 夜幽影快步上前扶住老人。
黎渊不知从哪弄来坛浊酒，此刻正踮脚往他手里塞陶碗，缺牙漏风地笑：“公子！您尝尝咱自酿的梅子酒！”
海风裹着酒香掠过鬓角，夜幽影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婴儿的啼哭。循声望去，只见几个渔妇正围着木桶给幼童洗澡，她们见他望来，纷纷福身行礼，鬓边插的野花沾着海雾，笑得比春日山花还鲜亮。
“夜坛主！” 梁阿水突然扯开嗓子，冲围拢的渔民们挥臂，“公子教咱的法子，往后咱就叫它‘双船夹浪’！明儿我带三个兄弟去青芦湾探探，听说那片暗礁多，按公子说的两船调舵... 保准能捞出比牛犊还大的石斑！”
人群里爆发出轰然应和。不知谁带头唱起了渔歌，跑调的调子混着海浪声，却比任何丝竹都清亮。夜幽影望着火光中舞动的渔网，忽然想起白日里在城郊看见的盐碱地 —— 若能把渔获晒成鱼干，再用渔船运往内陆，或许能解几分粮食之急？
“小昭，” 他转身时，素色长袍被海风掀起一角，“明日差人去铁匠铺，让他们打些铁钩加固网角。再传我的话：凡用双船法捕鱼的人家，头三个月只需上缴两成渔获，余下的... 让他们换粮也好，腌晒也罢，随他们。”
小昭低头应下，眼尾却瞥见自家公子袖口沾着的墨痕 —— 那新画的窑炉图上，烟囱正蜿蜒着冲上纸页，像要刺破这压抑的夜色。远处，黎渊正手舞足蹈地向同伴比划双船转向的手势，腰间破布换成了新裁的粗麻腰带，鼓鼓囊囊不知塞了几条小鱼。
潮水漫过码头石阶，带来细碎的贝壳与星屑。
夜幽影摸出袖中草图，借着松明火光又添了几笔 —— 在双船夹网的图示旁，他用炭笔重重画了个圈，圈里是满载鱼干的车队，正碾过荒芜的稻田，驶向炊烟袅袅的村落。
渔歌声渐远时，他忽然听见梁阿水教黎渊念 “双船夹浪” 西个字，带着浓重海腥味的乡音里，竟藏着从未有过的铿锵。海潮退去的滩涂上，新生的蟹苗正顶着月光爬行，像撒了一地会动的碎银。
这一晚，北海渔村的灯火比往日亮了许多。腌鱼的木盆在檐下排成行，男人们修补渔网的手指比往日灵巧，女人们哼着歌往陶罐里撒盐，连摇篮里的婴儿都在襁褓中踢蹬着小腿，仿佛预知了即将到来的丰足。
而在明教分坛的小楼里，夜幽影铺开新的宣纸，笔尖饱蘸松烟墨，在空白处落下第一笔。这次他不画窑炉，不画渔网，却勾勒出无数个小点 —— 那是他计划中沿海铺开的渔村合作社，是用渔获换粮食的商路，是在盐碱地上试种的耐盐稻种。
窗外，海风送来隐约的涛声。他忽然想起基建文里主角说过的话：“生产力的解放从来不是单枪匹马，而是千万双手一起推开困局。”
夜幽影搁笔远眺，海天交界处己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正随着双船夹起的浪花，悄然来临。
北部湾的风是有形状的。
它从南海深处游来，先在海平面上织一张透明的网。
清晨的第一缕晨光里，渔女阿珠赤着脚踩上竹排，斗笠边缘的红穗子突然扬起，像被谁轻轻拽了一把。
她知道，这是海风在和她打招呼 —— 风里裹着细碎的螺号声，是三里外的渔船正解开锚绳，铁锚破水的闷响被风揉成絮，扑在她晒得黝黑的脸颊上。
风掠过涠洲岛的火山岩时，会突然变得调皮。
整块整块的黑色礁石间，藏着无数道狭窄的缝隙，风就把自己拆成细流，挤进石缝里打旋儿。“呜 ——”，七十岁的老船工阿海听见这声音，总会眯起眼笑。
他年轻时在这儿捕过龙趸，记得风钻进石缝时，会把附着在岩礁上的藤壶震得簌簌落进海里，那声音混着浪涛，像极了母亲摇拨浪鼓哄他入睡的调子。
到了正午，风会变得滚烫。
它卷着北部湾特有的咸腥，扑向正在晒盐的滩涂。
盐工们赤着的脊背被晒得发亮，风就绕到他们背后，掀起粗布短打的后襟，偷偷给他们送点凉。
新堆的盐垛在风里泛着银光，像撒了一地碎钻，风路过时总要打个旋儿，把几粒盐晶卷到半空，又轻轻放在正在啄食的海鸟羽毛上。
傍晚的风最是温柔。
它裹着夕阳的余晖，掠过红树林的枝头。
成千上万只白鹭归巢时，风就变成无形的手，托住它们的翅膀，让每片羽毛都镀上一层金边。
渔家姑娘阿芳坐在船头补网，风掀起她的蓝布围裙，露出腰间新系的银铃铛 —— 那是心上人从东兴口岸带来的礼物。
风轻轻摇响铃铛，惊飞了停在网线上的蜻蜓，也把阿芳的笑靥，揉进了渐渐浓稠的暮色里。
夜幽影突然愣住了，无限空间突然从火柴盒大小开始暴涨，一首涨到板砖大小。
“功德修仙？”夜幽影疑惑不己，不能吧，青嵩素出现的时候也没。
那就是顿悟了......................
油盐酱醋是修行，衣食住行也是修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