孛罗帖木儿紧了紧手中的弯刀,涩声道:“请坛主借道。”
夜幽影摇了摇头,沉声道:“请将军上路。”
孛罗帖木儿的狐裘大氅在暮色中泛着惨白,如同一具行走的骷髅:“不能通融?”。
“请...........”
孛罗帖木儿闭目,缓缓抽出弯刀,冷声道:“杀...........”
三百轻骑刀出鞘,在月光下乏着冷光,齐声喝道:“杀.........”
铁蹄将沙地犁出深沟,向着巨石上的夜幽影撞了过去。
夜幽影数着对方亲卫的马蹄节奏,当蹄响碾碎枯枝时,他忽然想起合浦窑厂老匠人临终前的叮嘱:"上等青瓷需经七十二道工序,杀人则只需一瞬。"
箭矢在无限空间纱衣上撞碎,夜幽影纵身而起,十二道寒芒破空而出,精准钉入十二名骑兵的天突穴,如同十二支墨笔点在宣纸上,连血珠飞溅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结圆阵!" 亲卫统领的怒吼被夜幽影的长剑切断。
夜幽影足尖点地旋身,长剑点飞第八人的枪杆,手腕翻转间己算准对方重心偏移的角度。
当那名骑兵被甩向阵型中央时,夜幽影看见孛罗瞳孔里爆起的惊惧 。
血花溅上狐裘的瞬间,他闻到了熟悉的龙涎香 —— 那是元廷贵族惯用的香薰,与地牢里的腐臭形成荒诞的对比。
子时的月光将沙丘染成霜白,夜幽影的长剑抵住孛罗咽喉。
对方的喉结滚动。
"廉州城的百姓,你杀了多少?" 夜幽影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铁,每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冷...........................
夜幽影离去不久,黎鸣带着百骑赶到。
黎鸣的坐骑在沙丘顶骤然止步,铁蹄扬起的沙砾扑簌簌落进护颈。
月光下的战场像一幅被揉皱的素绢,三百具尸体以诡异的弧度凝固在沙地上。
他身后百骑同时屏息,唯有战马的响鼻声打破死寂。
“大人... 这...” 副将的声音带着颤音,马鞭指向不远处被钉在胡杨树上的元军旗帜。
黎鸣眯起眼睛,看见旗帜上的狼首图腾被利剑劈成两半,裂口处还挂着半片狐裘残片 —— 那是孛罗帖木儿的亲兵标志。
百骑踏入战场。
“看这伤口。” 副将用剑尖挑起一具尸体的护心镜,每具尸体的致命伤都在咽喉或心脉,且入喉深度分毫不差,如同用尺子量过一般。
行至战场中央,黎鸣忽然勒马。
一具铁浮屠尸体呈跪拜状伏在沙地上,正是孛罗帖木儿,他背上插着的长刀将其与战马钉在一起,长刀很华丽,黎鸣依稀记得正是孛罗帖木儿的长刀。
“三百骑被一人杀死。” 黎鸣的剑尖划过地面焦黑的痕迹,那里有密集的靴印与剑痕。
“但所有马蹄印都指向同一个圆心 —— 动手的人,始终在阵中游走。” 百骑面面相觑,皆知圆阵是骑兵防御的巅峰,竟被单人破阵,这等身手闻所未闻。
百骑散开查探时,有人在尸体堆里发现了孛罗帖木儿的鎏金令旗。令旗上的狼首被削去半只耳朵,切口平滑如镜,显然是被极快的剑刃所伤。
黎鸣接过令旗,指腹着旗面的血渍。
“大人,所有尸体的致命伤都在咽喉或心脉,且间隔不超过十息。” 副将的汇报让百骑倒吸冷气。
三日后的北海港蒸腾着咸涩的热气。
刘德桦捏着水泥样本的手微微发颤,粗糙的指腹着青灰色硬块,仿佛在触摸某种来自未来的神迹。
夜幽影蹲在临时搭建的搅拌槽旁,竹棍搅动沙浆的节奏与心跳同步,每一圈都精确划出七十二度弧光 —— 那是他在流民窑工的协助下,经过十七次失败后得出的最佳比例。
"当年秦始皇修长城......" 他往沙浆里撒贝壳粉的动作忽然顿住,想起太学里被元廷禁毁的《秦代营造法式》残卷。
那些用朱砂批注的煅烧温度数据,此刻正随着牡蛎壳的粉末渗入沙浆。
远处的土窑群吞吐着浓烟,二十名窑工赤着上身往窑里填入碎壳,他们脊背的汗渍在阳光下形成深色的地图,每道纹路都指向被元军焚毁的家乡窑厂。
"你叫什么?" 夜幽影看着一少年窑工
少年仰头回答: "陈铁蛋" ,他喉结上沾着的窑灰簌簌掉落。
"管炼铁炉吧。" 他拍了拍少年肩膀。
希望小学一扩再扩,但总有不愿意读书的。
戌时三刻,土窑开炉的巨响震落满天星斗。
第一炉水泥如沸腾的铁水倾泻而出时,夜幽影听见人群中爆发出压抑的惊呼 —— 那不是恐惧,是历经炼狱后看见曙光的战栗。
他用竹片挑起一坨水泥,感受着高温透过竹片灼烤掌心,恍惚间看见廉州城废墟上腾起的火焰,与眼前的窑火重叠成跨越时空的图腾。
"先生!这东西能修房子吗?" 陈铁蛋的喊声刺破暮色。
夜幽影转身,看见少年眼中跳动的火光,与他在父亲书房见过的、匠人看窑炉开片时的光芒如出一辙。
"能修房子,也能修水渠,能造石桥,能筑港口。" 夜幽影抬手指向海天交界处,那里正有归帆划破暮色,"还能在海上筑起堡垒,让元军的战船撞得粉碎。"
海风裹着牡蛎壳的咸腥味吹来,掀开少年破旧的袖口,露出小臂上结痂的烫伤 —— 那是前日调试窑温时留下的。
流民们推着独轮车运送原料的声响,与记忆中母亲捣药的臼杵声奇妙地重合。
当第一块水泥地基在月光下成型时,少年弯腰用指尖勾勒地基边缘,忽然想起小时候在父亲的《营造法式》抄本上,用朱砂笔描过的城墙剖面图。
夜幽影捧起一把沙浆,任由浆水从指缝滴落,在沙地上画出蜿蜒的痕迹。
他知道,这些混合着贝壳、黏土与流民血汗的灰浆,终将成为颠覆天下的 "工业之血"。
远处,新征调的流民正用竹筐搬运牡蛎礁,他们的号子声与海浪共鸣,在他听来却像太学里的晨钟 —— 那曾是士大夫阶层的专属,如今却属于所有被踩进泥里的人。
次日。
潮水漫过沙滩,冲刷着新砌的水泥地基。
夜幽影望向东方,那里己有微光刺破夜幕。
他知道,当第一缕朝阳照亮北海港时,那些在灰浆里沉浮的贝壳碎片,终将成为这个新生政权最坚硬的鳞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