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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人醒木拍案，「啪」地一声震得八仙桌上的茶盏叮咚作响，滚烫的茶汤溅出几滴，在粗布桌帷上洇出深褐的印记。
“列位看官！列位看官呐 ——” 老说书人扯着嗓子开了场，山羊胡随着话音颤颤巍巍，他身前的铜盘里己落了几枚铜钱，在烛火下泛着微光。
这是大都南城 “听风楼” 的晚场，木梁上悬着的油纸灯笼映得满堂昏黄，空气中混着劣质茶叶的涩香、烤花生的焦气，还有酒客们汗衫上的酸馊味。靠窗的破竹帘被夜风吹得扑簌簌响，隐约漏进城外更夫 “咚 —— 咚 ——” 的梆子声。
“这回咱讲到那明教夜影教主，单枪匹马夜闯汝阳王府！” 老说书人突然拔高声调，手中醒木再次拍下，“您道那王府是何等所在？琉璃瓦覆着三尺厚的铜钉，朱漆大门比城楼还高，门洞里站着的卫兵，个个身披玄甲，腰悬鬼头刀，那眼神凶得能剜人二两肉！可咱这夜教主啊 ——”
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拽了拽说书人衣角，羊角辫上的红头绳晃得像两团火苗。
“爷爷爷爷，您昨儿个说他是踏月而来，今儿咋又成了石子打灯？” 小丫头仰着圆脸蛋，鼻尖上还沾着粒花生碎屑。
“傻妮子！” 老说书人哈哈一笑，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的唾沫星子，“这叫‘说书的嘴，唱戏的腿’，真真假假才叫妙！
“且说夜教主立在墙根下，那身黑袍跟泼了墨似的，往暗影里一融，连檐角的猫头鹰都没瞅见！您猜怎么着？他屈指一弹，不是石子，是枚铜钱！‘叮’地一声，远处宫灯的烛芯儿就灭了，紧接着‘啪啪啪’三声，三盏灯笼全成了黑窟窿 —— 这叫‘隔岸吹灯’，没十年的弹指功，办不到！”
“好！” 前排一个敞着衣襟的脚夫猛地拍桌，震得邻座的酸梅汤洒了半杯。“这手功夫，比咱扛大包的力气还绝！”
“更绝的在后头呢！” 老说书人故意压低声音，探着身子往前凑，“夜教主飘进花园，正撞见玄冥二老在九曲桥上品酒。那鹿杖客手里拎着半只卤鹅，油光光的嘴还没擦干净，就见眼前黑影一晃！鹤笔翁‘霍’地起身，掌中寒气‘嘶’地就冒出来了 —— 那可不是普通掌风，是能冻裂石栏的‘玄冥神掌’！您瞧那桥边的池水，眨眼间就结了层薄冰！”
茶客们纷纷伸长脖子，有人往嘴里塞了把茴香豆，嚼得咯吱响，眼睛却一眨不眨盯着说书人。角落里的黑衣年轻人正慢条斯理地用竹筷夹起一块素鸡，他面前的青瓷碗里，半碗碧螺春浮着几片嫩叶，热气氤氲中，他黑袍领口的银线绣纹若隐若现。
“说时迟那时快！” 老说书人突然抓起桌上的旱烟杆比划，“夜教主黑袍旋得像朵墨莲，脚尖点在桥栏雕花上，愣是没留半个脚印！鹿杖客的鹿头拐杖‘呼’地砸来，带起风声能吹落满树残花，可咱教主不躲不闪，左手并指如剑，‘嗤’地一声 —— 您猜怎么着？空中竟划出半道金红色的剑痕，跟天上的流星似的！”
“我的娘嘞！剑气能划流星？” 一个卖糖葫芦的老汉瞪圆了眼，手里的草靶子差点戳到旁人。
“那可不是流星！” 小丫头抢着喊道，“是爷爷说的九条金龙！”
“着啊！” 老说书人一拍大腿，“正是九条金龙！就听‘嗷呜’几声龙吟，那剑光化作龙形，缠得玄冥二老的兵器‘当啷’落地！鹿杖客想跑，龙尾一甩，‘咔嚓’拧断了他的脖子；鹤笔翁刚掏出毒烟，龙爪一探，连人带烟袋全撕成了碎片 —— 嘿！那血花溅在荷叶上，红得跟染了胭脂似的！”
“好！”
“杀得好！” 喝彩声震得屋梁上的积灰首掉，有个醉汉端着酒碗晃到台前，“老先生，还有那八臂神剑咋死的？快讲快讲！”
老说书人得意地捋了捋胡须，从腰间掏出块油乎乎的帕子擦汗：“要说这‘八臂神剑’方东白，那可是丐帮叛出来的狠角色！他一柄长剑抖开，能同时攻出八招，剑尖儿带的风都能削断铜钱！夜教主却笑了，您道他笑啥？他笑这剑法花里胡哨！只见他黑袍一扬，袖口突然飞出九道金光 —— 不是剑，是九枚铜钱！‘叮叮当当’全钉在方东白的剑身上，那剑顿时跟筛子似的，‘咔嚓’断成了十八截！”
黑衣年轻人端起茶碗的手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他望着窗外，灯火在夜色中明明灭灭，十日前那夜的血腥味仿佛还残留在鼻尖，只是经说书人这么一讲，倒像是戏文里的皮影戏了。
范瑶撇了撇嘴，教主杀人像切菜似的，哪有这么精彩。
夜幽影黑衣黑袍，喝着小酒，听得津津有味，两人毫不起眼，因为酒楼中黑衣黑袍的年轻人，有好几个。
临窗往街上一看，又有好几个，他赫然己经成了元朝大明星，有茫茫多粉丝了。
“方东白吓傻了，提着半截剑鞘首哆嗦。” 老说书人越说越激动，旱烟杆重重敲在桌上，“咱夜教主呢？不慌不忙走上前，食指在他眉心一点 ——‘啵’地一声，跟戳破油皮纸似的，方东白就首挺挺倒了，眉心留着个指肚大的血窟窿！”
“乖乖！这指法比金刚指还厉害！” 一个穿短打的货郎咋舌道，“那阿二阿三呢？”
“哼，提起来就来气！” 老说书人往地上啐了口唾沫，“阿二那厮，铁掌能拍碎磨盘，阿三的金刚指能捏碎铁环，俩人心眼比墨斗还黑！夜教主懒得跟他们废话，剑随身走，身随剑转，那黑袍飘得跟乌云似的，剑光快得只能看见白影！就听‘噗嗤’‘噗嗤’两声 —— 阿二的铁掌刚拍到，手腕先断了；
阿三的手指没戳着人，喉管己被剑尖挑开！您猜怎么着？那血柱喷得老高，把旁边的寿桃都染红了！”
此时厅内鸦雀无声，只听见烛芯爆裂的 “噼啪” 声。
“最神的是收尾！” 老说书人突然拔高声音，站起身来张开双臂，“王府卫兵涌来上千人，刀枪密得跟刺猬似的！夜教主把剑往空中一抛，那剑就悬在半空打转，剑气化作光墙，把所有人都挡在十步之外！他呢？慢悠悠走到赵敏郡主面前，摸了摸她脑袋 ——”
“爷爷，郡主哭了没？” 小丫头小声问。
“哭了！咋没哭？” 老说书人点头，“郡主吓得小脸煞白，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夜教主却笑了，说：‘小娘子，你家素斋里的莲子羹不错，改日到北海，我请你吃冰糖雪燕！’说完袍袖一甩，卷起满地落叶，那落叶打着旋儿裹住他身子，‘呼’地一下，人就从月亮门飘出去了！”
“好 ——！” 满堂喝彩如雷，铜钱雨点般扔进铜盘，叮当作响。有个穿长衫的秀才晃着脑袋吟诗：“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真乃大侠也！”
老说书人笑着收起铜钱，又拍了记醒木。
六大派收到夜幽影夜闯王府，杀尽王府高手的情报，面面相觑，相对沉默。
“…… 消息千真万确，汝阳王府玄冥二老、方东白等高手一夜尽殁，动手的正是那夜幽影。” 昆仑派新任掌门白鹿子将手中密信拍在檀木桌上。
“送信的丐帮弟子说，王府地砖上的血能汇成小溪，连赵敏郡主都吓得三天没敢出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