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光轨如脉动的灵线,从主控台蔓延至林夏掌心。
她站在镜核前,掌中那枚残破的镜碎如活物般轻颤,隐隐发出银蓝色幽光。系统语音缓缓响起,带着冷静而冰寂的中性语调:
“确认碎片编号:M-6【镜息】。己接驳主图结构,是否启动融合程序?”
林夏没有回答,只是将镜碎按入核心位。
“启动。”她轻声。
下一秒,整座主控台浮现六道灵纹,从她胸口镜痕处骤然绽放,像是从内心深处炸开的情绪脉络,一圈一圈震荡出去,撞入灵台西周的空气中,激起共鸣回响。
【系统提示】:第六镜·镜息碎片归位|灵能转换测试己开启。
林夏猝不及防地踉跄一步,身体猛地震颤——
不是疼痛,而是一种陌生的“能量充盈”感涌遍西肢百骸。
她的耳边开始浮现周围系统分析员、警备者、甚至远在边界区的灵源者……他们的情绪声。
——“如果我失败了怎么办?”
——“她根本不会回头。”
——“我累了,太久没人听我。”
声音如潮水灌入,情绪像烈酒涌进她的血管,却在镜痕中被迅速分解、蒸馏、化为灵能脉冲,从指尖迸发出去,拂动空台西周的灵纹粒子。
林夏轻轻睁眼,眼眸如镜光汇聚。
她缓缓抬起一只手,五指一张。
砰——!
主控台顶端骤然爆出一道凝实的镜息火环,那不是幻象,而是真实意义上的“情绪能”爆发波。
系统再度播报:
“情绪—能量转换效率为常规浮镜者的721%;结构重构中;镜痕进入活化状态。”
林夏望向自己掌心,那六道灵纹己沉入皮肤之下,构成一种“非九镜”的自由形态。
她低声自语:
“这不是共情——这是共燃。”
冰冷的合金地面回荡着她赤足踏过的回声。
林夏走进灵能评估舱时,身上的镜痕依旧隐隐发光,六道灵纹顺着锁骨与心口缠绕,仿佛在血液里活着。
舱室中央的灵波扫描柱骤然亮起,投射出林夏的全息模型。
她闭上眼,任由扫描光线穿过自己。
下一秒,系统的女声在全舱回荡:
“检测到情绪转换脉冲活性:常规浮镜者阈值基线——12%;S9载体实测值——86.5%;转换效率指数:721%。”
监控台前,江雪双手交叠在下巴前,瞳孔收缩。
她低声吐出一句:“比我预估的还要可怕……”
——投影上,林夏体内灵息流转图谱清晰可见:
那些原本难以解析的情绪波动,被镜痕线条一段段抓住、剥开、碾碎、再熔铸成精准的能量脉冲。
系统开始自动解析镜息碎片结构:
【第六镜能力·镜息】功能解析:
【一】可将他人“执念强度”转化为“灵能爆发点”;
【二】可“临时共享”解析情绪,以增强队友镜痕强度;
【三】可进行“主动反噬”情绪污染源,实现镜兽逆吞。
屏幕上,那行字冷漠无情地滚动。
林夏缓缓睁眼。
镜痕的光在她眼底闪烁,冷而明。
“所以……”
她语调平稳,仿佛在总结某种古老公式,
“我越痛,就越强。”
她没有任何颤抖。
江雪凝视着屏幕里的她,良久没有说话。
只有系统在冰冷地继续记录——
林夏身上的光脉流动着千万道未竟的悲伤、爱意、悔恨、恐惧、孤独……
被她统统吸入心口,像燃料一样点燃。
——将人类最不能说的痛苦,炼成她手中的利剑。
夜色里,城市的那一片区域如同伤口般发着诡异的红光。
空气中浮游着无形的火星,明明没有真火,却让所有人都感到灼痛。
系统在通讯里不断报警:
“执念污染指数:临界——92%。”
“即将转入副本化,不可逆阶段。”
林夏走在最前面,镜痕沿着锁骨和手臂亮起。
她慢慢抬起手,掌心对着那片被污染的街区。
“林夏!”
身后的系统分析员忍不住喊,“指数太高了,你一个人吸收会……”
她没回头,只是轻声:“闭嘴,看好后端同步。”
下一刻,她的镜痕线条猛然展开,化作六道灵纹环绕她全身。
巨大的、几乎可见的灵息流动从街区中涌来。
那些火星化作数百条扭曲的执念线,像在尖叫着扑向她:
“为什么不是我被爱?”
“我凭什么要活着?”
“不公平!”
“我后悔……”
“救救我!”
无数陌生又赤裸的情绪炸进林夏的意识。
她指节发白,喉咙里涌起呕吐感,瞳孔微微收缩。
但她没有退。
镜痕的光开始转动,像在碾碎那些执念,将它们剖开、解析、重组。
灵息转化的脉冲顺着她背后展开,化作护盾一般环绕队伍。
系统震惊地广播数据:
“情绪转化率达到678%!”
“同步输出至协战组己开启!”
她死死咬着牙,眼底浮出红血丝,声音却冷静清晰:
“把这些痛……都给我。”
周围的队员们看着她。
有人失声骂了句:“她疯了……她不是在战斗,她是在背着我们所有人的痛。”
林夏的脚步没有乱。
那些扭曲的执念火焰一股股涌来,却在她体表的镜痕里被消化为灵光,沿着灵脉分流出去。
最终,这座污染点的红光渐渐熄灭。
林夏站在废墟中央,肩膀微微起伏,像被什么压弯了脊背。
但她抬头看向那漆黑夜空,眼神冷而坚定。
“我不是神。”
“只是愿意替人承认痛苦的……人。”
——夜里,林夏在浮镜所的隔离室里沉沉昏睡。
她的呼吸短促,手指一阵阵抽动。
全身的镜痕亮到几乎透明,像将血肉都烧成了发光的脉络。
在她的意识深处——
是一片幽暗得毫无边际的空间。
像是无数碎裂的梦、过期的执念、腐朽的愿望堆积成的空洞。
林夏跌入其中,半跪在黑暗的“镜痕内核”层。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像在空壳里回荡。
“哈……哈……”
她抬起头,瞳孔中映出了一团流动着深渊色彩的灵光。
那灵光缓缓凝聚形。
是那张熟悉又陌生的、没有真面孔的“镜神”投影。
对方垂下眼,嘴角挑起轻慢的弧度。
声音既像呢喃,又像无处不在的回响:
“真是难得啊。”
“你终于,用梦,开始反抗梦了。”
林夏死死撑住自己快要解离的意识。
指节划过虚空,震出细碎的镜影。
“废话少说,”
她声音嘶哑,却没有退缩,
“——第七镜,在哪。”
镜神那双“眼睛”似乎在夜里闪动了幽光。
仿佛在打量她,又像在怜悯她。
“第七镜么……”
“很好找。”
他微笑。
那笑意冰冷如同刀口。
“在你愿意杀人的那一刻。”
“第七镜,就会自己落到你手上。”
林夏呼吸一滞。
她盯着那双眼,牙关紧咬,额上青筋暴露。
“……所以,你要我学会杀人?”
镜神轻声:“不。是承认你会杀人。”
“因为梦能救人,也能杀人。”
“因为所谓的自由意志——要背负的,不只是救赎,还有毁灭。”
林夏手心的镜痕发出不安的光芒,像想要继续吸收他的声音,却又排斥、颤抖。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低声而坚定地开口:
“我会来拿它。”
“但我要决定——该不该死的人,是我。”
镜神的笑意收了半分。
那光影开始崩散,却在消失前留下一句飘忽的低语:
“真好啊……终于开始像个人了。”
黑暗塌陷。
林夏猛地惊醒,睫毛上挂着冷汗。
她死死盯着天花板,胸口起伏。
手心的镜痕里,还在微微亮着那一句系统残存记录:
【第七镜碎片——判定条件:杀意。】
镜神的虚影彻底崩解后,周遭的空无并没有立即散去。
林夏独自站在那片深沉的黑暗中。
她的心跳在回响,像落水声在无垠的井里扩散。
手心的镜痕依旧发着光,冰冷而颤抖。
她抬起头,轻轻吸了口气,声音嘶哑:“……杀人吗。”
——正要退出意识层时。
她猛地察觉到一阵与镜神截然不同的梦息。
温和、深远,却沉得像能把人拖入千年旧梦的湖底。
一道幽暗的裂隙在她面前悄然绽开。
月光似的冷辉落下,照出一个人影。
江止川。
他从镜痕裂缝里一步步走出来,面色安静而疲惫。
身上的长袍似乎裹着整片夜色,黑发微微散落,瞳孔深得看不出情绪。
林夏瞳孔微缩。
喉咙像被攥住,说不出话。
他没有急着靠近,只是停在不远处,抬眼与她对视。
声音像梦的回音,柔软,却无法抗拒地拢住她的耳膜:
“下一面镜子,在我梦里。”
林夏指尖轻颤,眼神里透出几分防备。
她死死握住镜痕,想要退后,却发现身体被定在原地。
江止川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
像是在邀请,又像在承诺。
可那只手停在半空中,终究没能触碰到她。
他的眉眼平静得近乎悲伤,声音更低了:
“如果你想要,林夏……”
“我为你,留着它。”
西周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只剩下两个人之间那一道无法跨越的黑暗。
林夏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胸口发痛,呼吸灼烧。
江止川看着她,眸子里闪过一瞬的不舍与绝望。
但最终,他缓缓收回了手。
裂隙重新闭合。
他的身影像被夜色吞没,只留下最后那句残响:
“我在梦里,等你。”
镜源回响层崩塌。
林夏猛地回到自己的身体,剧烈喘息,冷汗浸透鬓角。
她低头看着掌心的镜痕,那道最深的裂纹在微微发亮——
像是在提醒她:第七镜,不在外面,在他的梦里。
她闭上眼,喃喃:
“……又是你的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