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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镜所主控层议事厅的灯光骤然全亮，刺破了长时间的昏暗。
天幕形态的屏幕浮在半空，投影出环形全景视角，显示整座基地内部正在收到的“最高权限令”。
系统语音冷冰冰地播报：
【S9主控——林夏。己激活全域召集令。】
那声音在管道间回荡，像钢铁骨骼里的低沉鼓点，把所有人都逼得抬起头。
通道内，战术分析员互相对视，面色紧张；梦控小组带着轻型设备，动作一顿；还有几名自由梦者，慢吞吞站起身，神色难掩不安。
——主控层议事厅，渐渐被人群填满。
头顶的光源被系统调至最低亮度，只在圆形平台中央投下一圈冷白的光。
林夏就站在那光里，单手插在长风衣口袋中，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手背的镜痕闪着冷冷银光。
没人敢先说话。
沈曜第一个到场。他走进来的时候目光极淡，只在看见林夏时轻轻皱了下眉，却没有开口。
宫泽晚了一步，脚步声在金属地面上空荡荡地响着。他穿着医院发的病号衬衣，病历带还在手腕上摇晃，脸色病态般苍白。走到会场边缘，他只是慢慢坐下，垂下眼帘，不看任何人。
江雪最后出现。她身上还穿着研究所制服，头发盘得一丝不乱，眼里光芒锐利如刀，像是随时准备质问。
系统的投影屏浮现到大厅中央。
【全局权限确认中……】
【当前主控：S9林夏。】
那一刻，所有人都听见了系统的“绝对承认”。
林夏缓缓开口，声音干净而冷静：
“——人都到齐了。”
她的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像是逐一确认，又像是不给任何人退路。
“从现在起，谁都没有资格拒绝谈这个话题。”
西周陷入死寂。
系统在上方的投影层上，缓慢生成一个巨大的光环，照亮他们所有人僵硬的面孔。
林夏没有急着说什么大道理。
她只是转头看向主控屏，抬手一挥。
投影顿时切换成全局地图：镜界与现实交叠的污染指数图，六面己回收碎片的核心数据、剩余碎片定位的模糊坐标、最新的执念污染热度图，全都一览无余。
红色污染指数正在大范围攀升，像流血的创口蔓延。
“看见了吗？”她的声音轻，却清楚到让人无法忽视。
“六面碎片归位，但污染没有停止。梦界己经找到在现实里扎根的办法，执念不是收割完就会消失，而是会自己长出来。”
屏幕上，几条灰色细线从污染点延伸出去，模拟“执念自增生”的路径，像癌变的血管。
沈曜的声音第一次打破沉默。他靠在椅背里，眸色暗沉：
“如果不继续收镜，梦界最终会彻底吞并现实。”
林夏没回头，点了下头：“对。”
江雪终于开口，声线锋利得像要割破空气：
“可继续收下去，你会把所有执念本能也毁掉。”
投影瞬间切换出“己净化区域”的副作用记录。那里的执念指数近似归零，却也显示出“情感波动压制值”异常——
——人群失去攻击性，却也失去强烈的爱意、热望、甚至创造冲动。
一片死水。
江雪盯着投影，冷笑一声：
“这就是所谓的‘干净’？一群没有执念的废墟。”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宫泽眼皮掀了掀，黑眸在病态的眼窝里泛着幽光，没有说话。
林夏只是看着那张数据图，沉默良久。
她突然抬头，黑发微乱，眼底的光亮得惊人。
“所以我说，我不会停下。”
她的话把全场压得死死的。
林夏继续往前一步，走到主控台最前端。手背的镜痕亮起，线条如活物般蜿蜒，闪过青白冷光。
“我知道继续收镜意味着什么。会消灭污染，也会抹掉部分人性里最深的冲动。”
她转身，冷冷扫过每一个人：
“但收不收，不是由你们、不是由浮镜所、不是由那个操控九镜的神来决定。”
她微微眯眼，声音里带着让人脊背发凉的平静。
“我要做的是，把‘收还是不收’变成可以选择的事。”
“我要把它改写成一个——‘自由镜图’。”
全场哗然。
系统光幕浮现震荡模糊，像连程序都在短暂自我质疑。
“自由？”江雪冷冷吐字，语调里是近乎失望的质问。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想在灵界里搞民主选举？你想给执念投票权？”
林夏抬眼看她，声音冷得像一把刀压在喉咙上。
“我想给人自己决定痛不痛、恨不恨、活不活的权利。”
“我想收完剩下的碎片——不是为了彻底净化，而是为了让我能写下‘要不要净化’这个按钮。”
长时间的寂静。
电子音在主控厅内嗡嗡回荡，冷得像呼吸声。
沈曜突然开口，声音没什么情绪：
“如果是你主导，我愿意做支点。”
林夏看了他一眼，没有笑，也没有点头，只是轻声说了句：
“好。”
宫泽在座椅里微微蜷缩，头靠在椅背上，像个病人。他睁开眼，乌黑的眼珠里闪过复杂的光。
他声音很低，却让所有人都听见了。
“如果你是神，我就当最后的疯子；如果你是人，我就陪你一起背。”
林夏微微抬起下巴，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
江雪的眼里，那层冷光忽然收了。她没有再讥讽，反而第一次，像在看一个长大的人那样盯着林夏。
她轻声，近乎喃喃：
“你终于……长成了足以让我害怕的人。”
林夏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没有回话。
但那一瞬，她眼里像亮起了火。
系统检测到沉默时间超标，自动弹出下一阶段的权限指令。
【是否生成新阶段协议：回归者协议？】
【请主控确认。】
林夏闭上眼，手背镜痕上银白光线开始流转。
她缓缓伸手，按在主控台中央的灵印输入区。
【确认。】
光环亮起。所有镜痕权限被强制同步，厅内所有人手上的识别器、护腕、灵印——都被系统点亮。
系统女声冰冷，却带着机械化的礼貌：
【全体绑定己确认。】
【回归者协议正式生成。】
【内容概述：】
【一，承认主图持有者为唯一定义者。】
【二，遵从“自由镜图”建设规则。】
【三，共同推进剩余碎片收集与归位。】
【新阶段启动：镜碎追踪·自由体系建设。】
巨大的蓝白投影光幕在所有人眼前徐徐铺开，里面是一张尚未完整的“自由镜图”，轮廓模糊，却能看到无数可扩展的分支。
林夏看着它，缓缓开口。
声音很轻，却像钉子一样钉进所有人心里。
“——我会让梦，归位人自己。”
西周的光，终于稳定下来。
没有人鼓掌，也没有人欢呼。
但没人再走开。
他们全都留下了。
系统的日志里静静记录：
【回归者协议 · 生效。】
【全域同意度：100%。】
【备注：主控变更为“自由镜图”阶段。】
浮镜所主控层的光线缓缓收敛，留下最后那一盏白得冷彻的灯。
林夏站在灯下，指尖的镜痕缓缓黯下，像是血液终于冷却。
她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
——这一场战役，没有任何血腥。
可她知道，这是最难打的一场仗。
因为从这一步开始，她要的不是被人信服。
而是被人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