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镜所·主控层。
大屏熄灭,空间里只剩下被蓝白光源浸染的寂静。
西周的电子音噪声己经关闭,仿佛整座研究所也在屏住呼吸。
林夏独自站在灵识接口台前,衣袖被光风吹得轻飘,指尖无声握紧。
主控系统女声在她耳边响起,温柔又机械:
【检测到主控意志强制进入状态。】
【启动九世灵魂对位程序。】
【安全提醒:此程序不可逆,灵识同调阈值临界。】
林夏的眼皮微抖,却没有退后。
“开吧。”
声音不大,却透着咬死了后路的冷硬。
下一秒,接口台的光层裂开,漂浮起九个半透明的灵魂节点。
它们像星星一样在黑暗中明灭不定,彼此之间被一道道银线缠绕。
光幕闪动时,能看到上面浮现出的字样:
【花神试炼·火刑线】
【孤岛病女线】
【疯梦画师线】
【冷宫妃影线】
【荒野行医线】
【战场女将线】
【行刑刽子线】
【寒山隐修线】
【占卜祭司线】
每一条都像是一段割裂开的命运。
林夏目光扫过,手背上的镜痕自己亮起,线条从浅银转为深蓝。
系统再次提示:
【是否确认启动记忆回归——九世同步流程?】
林夏深吸一口气。
“确认。”
光幕无声崩解,瞬间包裹了她的意识。
【火刑花神·烈焰执念】
世界失重般下坠。
林夏睁眼时,脚下是粗糙的石台。西周的人群举着火把,声嘶力竭地呼喊:
“异端!”
“背叛神意!”
“烧死她!”
火光在夜色里扭曲着,像群兽的口腔。
她低头看见自己被锁链缠绕,脚踝上的铁环灼得皮开肉绽。
——她记得这一世。
是作为“忘川花神”在人间最后的身躯。
她曾为所有人祈福,送走未竟的执念,赐下梦境的温柔。
可最后,却因拒绝神谕,被判火刑。
火光开始舔上她的裙摆。
她看见台下——青玄就站在人群外。
他没穿战甲,没有九尾光影。只是个黑发青衣的青年,眼神漆黑到没有一丝火光的映照。
林夏想开口,却被浓烟呛住,眼泪涌出。
人群的狂欢声中,青玄的唇微微动了动。
——“看着我。”
他没有冲上来,也没有救她。
林夏痛苦地别过头,泪水落入火焰里,发出噼啪声。
远处,隐约有人在冷笑。
她看见宫泽的影子,靠在祭坛柱后,眼神里是赤裸的讥讽。
“你选择背叛神意,你就该被烧死。”
沈曜没有看她,他背对人群,站在最外层的黑暗里,像是逃避,也像是固执地拒绝看到她被烧成灰。
火光彻底吞没她的身体时,意识被强行切断。
【孤岛病女·绝望求生】
下一秒,冰冷的金属床。
咔哒——铁门锁响。
潮湿的咸腥气味在鼻腔里化不开,窗外是无边的黑色海浪。
林夏睁眼,喘息着看见自己戴着绷带,手腕上渗着血。
——她想活。
哪怕再狼狈,也想活。
门口,宫泽穿着白大褂,手里晃着药瓶。
他嗓音低沉,带着奇怪的温柔,却冷冰冰的:
“想活,就喝掉。”
林夏没有动。
宫泽走近,捏住她的下巴:“别装好人,你知道你会喝的。你想活,就要承认自己愿意求我。”
林夏手背的镜痕微微亮起,想要挣扎,却被捆在床上动不了。
窗外,海浪拍击孤岛的声音一波接一波。
青玄倚在窗外的台阶上,低着头,像是听不见这些争吵。
沈曜在门口背靠墙,闭着眼,像是被关在了另一场无声的牢笼里。
最终,林夏颤着手接过药瓶,咕咚咕咚咽下去,喉咙里烧得像火。
——“我想活。”
意识再度断裂。
【疯梦画师·扭曲创世】
又一次坠落。
她睁眼。
身下是沾了血的画布,整个画室像疯子的大脑,墙上到处是涂抹着的执念咒文。
林夏抱着画笔,手指全是血。
她的嘴里喃喃:“再画一次……再画就能留下他们……”
青玄走进来,蹲下身,拭去她的泪,却被她狠狠推开。
宫泽靠在门框上,笑声冷冽:
“画啊,你画出来的世界里,他们会爱你吗?”
沈曜蹲在角落里,默默捡起撕碎的画纸,一张张拼回去。
林夏嘶哑喊:“别碰我的画!”
血和泪滴落在画布上,意象扭曲成怪物。
下一秒,系统切断投影。
【冷宫妃影·绝情葬爱】
脚步声在冷硬的石砖上回响。
她跪在寝殿中央,手腕上戴着铁镯,长裙污损。
窗外下着冷雨,烛火随风闪动。
青玄是冷宫的禁军首领,冷漠地关门时,目光没有留恋。
宫泽化身御医,慢条斯理研磨药材,轻声说:“求我,我就救你。”
沈曜站在宫门外,手里握着灯,却始终不敢推门。
林夏抬头,泪水在脸上拉出两道痕。
“别走……”
声音小到自己都听不见。
黑暗再次吞没她。
风沙卷起灰红的天空。
林夏握着长剑,浑身是血,盔甲破损,盯着前方骑马缓缓逼近的将领。
青玄在战马上,黑发被风吹乱,脸上也溅着血,却没开口。
林夏的喉咙沙哑,声音嘶裂:
“退开!别再逼我!”
青玄眼神幽深,缓缓摇头。
“这是命。”
她一声暴吼,拔剑冲刺。
画面一顿。
后方,军医营帐里,宫泽抬起染血的手,盯着碗里滚烫的汤药,眼睛红得发亮。
“她若活下来……我也能救,可她会回来吗?”
沈曜是副将,戴着沉重的头盔,默默看着主帅旗帜在烈火里倒下,握紧的手指骨节发白。
画面一闪。
漫天雪,孤庙破败。
林夏盘膝而坐,身上是洗到发白的旧僧衣。
柴火噼啪燃烧,光影映在她漠然的脸上。
庙门轻轻开了。
宫泽踏雪进来,披着白狐裘,微笑带着世俗的冷意。
“给我算一卦。”
她低头不看他。
“你没得选。”
青玄撑着油纸伞,站在廊下,黑发上落满雪。
“下山吧,别再躲了。”
林夏闭上眼。
“我己无路可下。”
沈曜轻声叹息,把一捆干柴放在她面前,什么也没说。
火光把西个人的影子拉得细长又破碎。
刑场刽子 · 铁与血
呼吸凝滞。
木台上,血痕未干。
林夏握着重斧,脚步沉缓。
囚犯被压着跪下,头颅垂着,泣不成声。
她盯着执念在他们身上流淌成红线,咬牙抬斧。
“怨就怨我。”
刃落血溅。
她缓缓抬头。
台下,三人站在人群里。
青玄戴着黑铁面具,双眸平静。
宫泽戴白木面具,嘴角冷挑。
沈曜戴青铜面具,却把头扭向一边,像是不忍。
林夏手腕抖了抖,斧柄冷得像要冻进骨髓。
灯火幽幽。
林夏身穿深蓝色巫袍,跪坐在榻上。
她指尖划过青铜卦盘,低声吟咒。
门帘外,青玄跪在神坛前,肩背渗出血。
“给我一个能救她的命数。”
她声音干涩:
“没有。”
青玄抬头,眼里没有泪,只有死意。
另一侧,宫泽坐在供桌前,手里拉着红线,用力扯断。
红线在他掌心割开血口,他神色冷漠。
“命数是假的。”
沈曜在屋角里,伏在纸上写字,笔尖滴下墨泪。
他声音沙哑:
“我给你写一封信……可我知道你不会看。”
林夏抬眼,心口阵阵作痛,却只能继续念咒。
风声呼啸,荒坟满野。
林夏蹲在地上,缓缓帮死人阖上双眼。
“一路走好。”
手指微颤,泪水悄然打在冰冷的脸上。
青玄蹲在她身边,沉默着帮她抬尸体。
两人衣服上都是泥水和血。
宫泽在不远处,抱着药箱,眼神空洞。
“救得活的,我都救了。”
声音却颤抖。
沈曜点燃坟前的纸钱,火光映得他脸色惨白。
“至少……送他们最后一程。”
林夏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泥,抬头看着那一排排新坟,心口发疼。
“我们救不了所有人。”
青玄低声:“那就救一个。”
九世的画面像裂开的玻璃,哗啦一声碎裂。
无数支离破碎的片段滚进她脑海,缠绕成血线一样的记忆。
青玄的沉默,宫泽的冷笑,沈曜的等待。
无论在哪一世。
他们都在。
系统的声音在她耳边冷冷响起:
【九世轮回线对位完成。】
【情感因子锁定。】
林夏的心跳像擂鼓,泪水终于涌了出来。
她喃喃开口:
“原来从头到尾,我都没得选。”
【灵魂整合·苏醒】
“……够了。”
林夏喉咙嘶哑。
光幕慢慢熄灭。
她的身体重重往后一倒,摔在主控台上,冷汗湿透衣服。
手背的镜痕此刻全亮,深深刻进她的皮肉。
那九道灵魂节点浮现在全息屏幕上,慢慢交缠,扭曲,最后——
化作一条单一的命运线。
她盯着那道线,呼吸越来越浅。
那些画面——火焰、孤岛、血画、冷宫、战场、庙堂、刑场、坟野……
那些始终出现的人影。
青玄的背影,宫泽的冷笑,沈曜的灯光。
他们从未真的离开过。
她的指尖轻轻颤抖。
“我……”
声音细得像要断掉。
她闭上眼,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低声说:
“……我终于明白。”
“我从未自由过。”
系统在死寂里回应:
【灵魂整合初步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