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局
北风裹挟着枯叶掠过村口老槐树,张芬蜷缩在姐姐家的柴房角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远处盛强家新房的红绸在风中翻卷,唢呐声忽远忽近,像根细针反复扎进她千疮百孔的心。
半年前南下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初到异乡时,张锁好歹还在工地找了份搬运工的活,可两个月不到,他就彻底暴露了好吃懒做的本性。白天窝在潮湿的出租屋里,盯着老旧电视机里的球赛骂骂咧咧;晚上伸手向张芬要钱买酒,稍有迟疑便是一顿恶语相向。"出去找份工作吧。"每次张芬鼓起勇气开口,得到的都是一句冰冷的"老子累了"。积蓄一天天见底,她不得不去餐馆刷盘子、给人缝补衣裳,而张锁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挣来的每一分钱。
深秋的寒风吹得人骨头缝发疼,张芬早己瘦得脱了相。镜子里的女人双眼凹陷,颧骨高耸,曾经圆润的脸庞布满了疲惫与绝望。而张锁依旧整日游手好闲,嫌弃饭菜不够丰盛,抱怨床铺不够柔软。当最后一点积蓄花光,两人在饥寒交迫中相对无言,她终于看清,这个用甜言蜜语将她哄骗至此的男人,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寄生虫。
狼狈返乡的张芬不敢回家,只能躲进姐姐家。姐姐嫁给了盛强姐姐的小叔子,两家本就沾亲带故。看着她衣衫褴褛的模样,姐姐只是摇头叹息:"当初就不该听他的,现在全村人都在背后指指点点。"是啊,第一次私奔时,大伙还念着她往日帮衬邻里的好,同情她是个远离家乡的外乡人;可这第二次,所有的善意都化作了嘲讽。"不安分的女人""没脸没皮"的议论声像毒蛇般缠绕着她,让她连出门都成了煎熬。
婚礼当天,张芬混在看热闹的人群里,远远望着盛强家张灯结彩。那栋新房,是她和盛强省吃俭用多年翻盖的。还记得当年砌墙时,盛强怕她累着,总是抢着搬最重的砖块;如今红绸取代了往日晾晒的玉米串,喜气洋洋的新房里,却再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当盛强喜气洋洋地背着新娘跨过门槛时,积压己久的委屈与不甘如决堤洪水般爆发。张芬冲上前去,死死揪住盛强的衣领:"这房子是我一砖一瓦垒起来的!"她的指甲在盛强脸上划出几道血痕,鲜红的血迹很快浸透了崭新的喜服。混乱中,有人认出了躲在人群后的张锁,窃窃私语声瞬间炸开。而此刻的张芬早己顾不上这些,她像困兽般嘶吼着,泪水混着鼻涕糊满脸庞,那些被背叛、被伤害、被抛弃的痛苦,在这一刻全部倾泻而出。
暮色渐浓,闹剧终于收场。张芬瘫坐在地,看着满地狼藉。寒风卷起几片红绸,轻轻落在她脚边,又被吹向远处。曾经那个把院子经营得热热闹闹、热心肠的张芬,如今成了全村的笑柄。她终于明白,自己用半生的代价,终究是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而等待她的,是永无止境的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