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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房盖好后，晾了几个月，我们便住进去了。
你问为什么毛坯就住进去了？不装修装修？
哪来的钱呀！
我们还面临一个问题，女儿上初中的问题。
大勇说：“要不然，别让胜男继续念了，反正她也大了，在家还能帮你忙，让你清闲清闲！”
我没有同意：“胜男才多大呀？十几岁的娃回来能干啥？庄稼地的活她能干吗？家里就那点活路，我一个人够够的了！”
大勇嘟囔着：“可家里没钱了！”
“反正不能让娃这么早就不上学！”我异常愤怒。
大勇和我都是小学毕业，大勇就上到二年级，我好歹上到了西年级，不过大哥不说二哥，都是半斤八两不咋识字的货。
胜男还是去乡里上初中了。
我们这才知道，九年义务教育普及了，不能随随便便就让娃不念书了。
大勇卖了几袋麦子，那可是我们的口粮。
果然那一年，麦子还没黄时，我们家断顿了。
没有办法，只能去借粮。
就这样，勉勉强强度过了这艰难的一年，还好乐乐住他爷爷奶奶那儿，不吃我家的粮。
乐乐上初二那年，上面有人跑到我们这边宣传免费上技校的事，乐乐他爷爷奶奶听了，便拿着宣传单来找我们两口子，让我们把乐乐送到技校里，免费上学。
我们弄了半天，听明白了，入学是免费的，毕业后分配厂子，拿了工资要先扣一部分，抵学费。
好事呀！我们问乐乐愿不愿意去上这个免费的技校，乐乐一脸的乐意。
就这样，乐乐重新上起了学，学得是数控加工，反正我们也不懂，就知道毕业后能去南方大厂伺候机床。
入学不要钱，可生活费总该给，这钱他爷爷奶奶不可能给出的，只有我和大勇省吃俭用了。
胜男中考成绩不错，镇上高中来人到家里，说服我们让娃去他们那儿上学。
大勇没吱声。
等来人走了，大勇叫来了胜男，一脸惆怅道：“胜男，你这个高中能不能不读了？”
胜男一下子站了起来：“爹，你凭啥不让我读高中，我中考分数上咱镇上高中够够的了！”
她爹继续劝道：“胜男，爹知道你成绩还不错，可家里的负担你也知道。你哥上技校，每个月生活费就要好几百，爹还要给你爷爷奶奶孝敬钱，咱家盖房子拉的饥荒也没还完......”
胜男一下子哭了：“可我成绩好，整个初中我的成绩排名都在前几，你们说不念了，就不让我念了？”
可不管胜男怎么说，大勇就是不松口。
我去劝，大勇就朝我龇牙：“一个女娃娃，念那么多书有啥用？咱把她供出来了，以后还不是要嫁给别人家里？”
她爷爷奶奶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凑热闹一样来了我家，一人一句，把胜男说得不敢抬头。
夜里，胜男收拾了包袱，趁着天黑去了隔壁村她外婆家。
我爹在胜男上三年级时，便因病去世了，弟弟也去了城里打工，现在家里就剩我娘一个。她倒是愿意让胜男继续上学，可她不当家，手里也没钱。
后来，我娘对我说起这年的事，胜男当初哭了几个晚上，还曾问她为啥家里砸锅卖铁都要让她哥去上那个破技校，而她想念个正经的高中却念不上，凭什么。
没有凭什么，在我们狭隘的观念里，她哥是男娃，以后是家里的顶梁柱而己。
后来，胜男跟着一群同村邻村的姐妹，去了南方打工，从此一去不回，再无音信。
而儿子乐乐，出了技校后，被分配到南方的电子厂里打螺丝，这娃没怎么受过苦，受不了天天在机床忙来忙去的苦，没多久就跑回了家。
跑回家后，也是低不成高不就的，就这么混着，一首混到成年。
他爷爷奶奶年纪也大了，身边有心心、安安（小姑子扔下家里的娃，跑路了）两个贴心的娃，也不再管我家乐乐的事，大勇和我商量再三，在乡上的主干道，租了一间房给乐乐开了个小卖部。
这条主干道，来来往往好多大车司机，小卖部开了两年，有了闲钱，我们给乐乐娶了媳妇，媳妇又撺掇着乐乐开了家小饭馆。
谁知道世事变得那么快！
政府在别处修了更平整更宽阔的马路，这条道上的大车越来越少，小饭馆干不下去了，小卖部也开始走下坡路。
两口子只能将小饭馆关门大吉，又将小卖部挪到了村里。
村里人家也需要针头线脑、油盐酱醋之类的过生活，因此，小卖部的生意还行。
后来，大勇出门吃酒，醉了后跌了一跤，人再也没醒过来。
再后来，我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利，人也越来越不灵活，大勇媳妇便将我赶出了家，任我自生自灭。
儿子乐乐躲起来，连个面都不露。
我找了个废弃的破房子，勉强住了下来，之后，就是下大雨，我被埋在了下边。
再次醒来，我变成了虚无的“鬼”，见到了三十几年不曾见到的女儿。
女儿胜男在我的坟前站了一晚上，第二天，便带着三西岁的外孙女欢欢坐上了回南方的火车。
我想看看女儿胜男如今的生活过得如何，也跟着一路飘去了。
女儿竟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儿子！
我才知道，原来当年女儿到南方打工后，认识了另一个在厂子里打工的男孩，这男孩给她买吃买喝的，平日又对她嘘寒问暖，没多久，胜男就被这种甜蜜攻陷了。
她与男孩在外头租了个房子，同居了。
胜男来南方打工那年十七岁，生下大儿子时才十九岁。二十岁那年，与她同居的渣男跑了，从此再也没出现过。
胜男一个人养大了大儿子，人到中年，才遇上一个如今的男人——许彬。许彬带了个和大外孙岁数相当的女孩，女孩的妈妈多年前便病逝了，如今也己经有了自己的家庭。
许彬这才想着给自己找个伴，他看中了女儿胜男。
于是，胜男嫁给了胡彬，后以高龄生下了外孙女欢欢，大名许志媛。
我冷眼瞧着，许彬也算是个好男人，家里家外也会伸手帮一把，不像她爹吴大勇进门就是个甩手掌柜。
胜男也算是过上了好日子，我也能放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