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昭的短刀划破夜色时,苏挽月的马车正停在城郊破庙后巷。
"药铺?"她掀开车帘,鬓边珠钗撞出细碎响,"林牧之的线人说花无咎最后露面的地方?"
"墙根纸蝉指的方向。"陆明昭把碎玉往袖中一塞,靴底碾过满地枯枝。
废弃药铺的木门虚掩着。
苏挽月先一步踏进去,鞋尖踢到半片药碾子。
霉味混着血腥气涌上来,她突然顿住——空气里浮着若有若无的甜腥,像碾碎的曼陀罗掺了龙脑香。
"麻醉香。"她指尖掐住自己手腕,"我苏家'九重天'的调法。"
陆明昭的短刀挑开积灰的柜台,抽屉里滚出半枚带血的银簪。"打斗过。"他蹲下身,指腹蹭过砖缝里的泥印,"两人,一个穿云头靴,另一个......"
"光脚。"苏挽月弯腰,发间流苏扫过他后颈,"脚底板有老茧,是长期采药的。"她突然抬头,"花无咎。"
瓦当"咔嗒"一声。
陆明昭旋身,短刀抵住来人咽喉。
月光漏进破门,照见对方青衫下摆沾着药渍,面容清瘦,左眉尾有道淡疤。
"秦某。"那人笑,声音带点哑,"花师姐的同门师弟。"
苏挽月后退半步,袖中摸出枚淬毒的银针。
她闻得到——这男人袖口飘出的气息,和方才那麻醉香里的龙脑味,一模一样。
"找花无咎?"秦淮舟举高双手,"她被绑了。
医书残页在她手里,有人想要。"
"谁?"陆明昭的刀又压进半分。
"说出来你们也不会信。"秦淮舟喉结动了动,"但秦某可以带你们去藏医书的地方。
条件——"他瞥向陆明昭腰间官印,"保我妹妹周全。"
陆明昭收回刀。苏挽月的银针却仍抵着他后腰。
山洞在药铺后山。
秦淮舟走在前头,用枯枝拨开荆棘。
苏挽月踩着他脚印,突然踉跄——她故意踩了陆明昭鞋跟。
男人微不可察颔首,指尖摸向袖中玉蝉。
"到了。"秦淮舟停在崖壁前,推了推凸起的石块。
石缝里渗出霉味,露出个仅容一人的洞。
陆明昭先钻进去。
洞底有个铁盒,盒盖刻着"太医院"三个字。
他刚要掀开,苏挽月的声音从身后飘来:"秦公子袖口的香,和药铺里的麻醉香,是不是同一种?"
秦淮舟的手顿在半空。
陆明昭猛地扣住他手腕。
一枚玉蝉从袖中滑落,在石地上滚了两滚——雕工和死者身上的一模一样,蝉翼还沾着半片血渍。
"说。"陆明昭的拇指压上他腕骨。
"我替人办事。"秦淮舟咬着牙笑,"可那孙子绑了我妹!
我就是想......"他突然剧烈咳嗽,"拿到医书换我妹。
真的!"
苏挽月蹲下身,捏起玉蝉。"血玉碎片。"她抬头看陆明昭,"和死者身上的一样。"
陆明昭松开手。"情报。"
"花师姐在城西乱葬岗的义庄。"秦淮舟擦了擦冷汗,"他们用的毒药叫'百日散',配方在......"他突然拽住陆明昭衣角,"求您,我妹在城南绣坊,门牌号......"
陆明昭把玉蝉收进袖中。"先救人。"
义庄的门闩是新换的。
陆明昭一脚踹开,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花无咎被绑在供桌前,左眼蒙着的布条渗出血,右手攥着半张泛黄的纸。
"残页......"她喉咙里发出嘶鸣,"符号......解......"
苏挽月割断绳子。
花无咎的手垂下来,半张纸飘落在地。
陆明昭捡起,上面画着扭曲的蛇,蛇头缠着串数字——20-7-15。
"明昭。"
声音从门后传来。
陆明昭的背肌骤然绷紧。
他转身时,短刀己经出鞘。
月光从破窗漏进来,照见阴影里站着的人:玄色锦袍,腰间玉佩坠着鎏金穗子,食指内侧的薄茧在月光下泛着淡青。
"景琰?"苏挽月后退半步,碰倒了供桌旁的烛台。
萧景琰的脚步在门槛前停住。
他望着满地狼藉的断绳、带血的布条,还有陆明昭手里攥着的残页,忽然笑了。
那笑意从眼角漫开,像春冰初融时的裂痕。
"你我本该......"他抬手,指尖轻轻擦过门框上的蛛网,"同穿金缕玉衣的。"
陆明昭的短刀在掌心沁出冷汗。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擂在战鼓上的急点。
后颈突然泛起凉意——那是二十年前的记忆,父亲被拖出府门时,也是这样的月光,这样的风,吹得院角老槐沙沙响。
萧景琰又往前迈了一步。
供桌上的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