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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完茶，栾岫强压下内心的恶心与愤怒，声音平稳地说道："接下来该去祠堂祭拜祖先了。"她转身示意身边的婆子准备，余光瞥见渝枣儿整个人抓着祝愿的手，脸色苍白，显然还未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祠堂内光线昏暗，檀香味浓郁得几乎让人窒息。栾岫将香插进香炉，看着青烟袅袅升起，在祖先的画像前盘旋。她默默祈祷，希望在这深宅大院中，能寻得一方安宁。
"枣儿不怕。"祝愿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栾岫回头，看见祝愿正紧紧握着渝枣儿的手，眼神中满是心疼与坚定，"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渝枣儿抬起头，眼眶泛红："谢谢夫君。"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信任。
这一幕让栾岫心中泛起涟漪。在这看似光鲜实则暗流涌动的祝府，能有这样真心相待的人，或许是不幸中的万幸。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守护好这份难得的平静，也要保护好自己儿子和渝枣儿。
从祠堂出来后，栾岫借口身体不适，带着渝枣儿和祝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丫鬟们端来热水和点心，栾岫却毫无胃口。她坐在窗前，看着夕阳将窗棂的影子拉长，心中盘算着今后的日子。
"夫人，别太担心了。"婆子递来一杯温茶，"有您在在，老爷不敢太过分。"
栾岫苦笑："但愿如此。只是这宅院里，处处都是算计。"她望向正在吃点心的渝枣儿，少女天真的模样与这复杂的环境格格不入，"枣儿年龄小祝愿心思单纯，我怕他们吃亏。"
"有您在，不会让他们受委屈的。"婆子坚定地说。
夜色渐深，祝府笼罩在一片寂静中。栾岫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风声，久久无法入眠。她知道，这只是开始，今后的日子，还需要更加小心谨慎。但只要有祝愿和渝枣儿她什么都不怕了
卯时三刻，铜盆里的热水氤氲着白雾，渝枣儿跪在雕花矮凳上，正用绞干的丝帕仔细擦拭栾岫的后颈。指尖触到冰凉的珍珠项圈时，她下意识放轻了力道——这是昨日敬茶风波后，主母特意赏给自己的物件。
栾岫倚在妆奁镜前，看着铜镜里少女低垂的眉眼。晨光透过湘妃竹帘斜斜洒落，在渝枣儿素色襦裙上织出细密的金线，倒衬得那对新打的银镯子愈发寒素。"抬起头来。"她忽然开口，指尖抚过鬓边新换的玉簪，"发间少了支步摇，倒显得空了。"
渝枣儿睫毛轻颤，捧着霞帔的手微微发紧。自昨夜躲进撷芳院，她便再未见过祝明远的影子，可那只咸猪手带来的触感，仍像蛛网般黏在皮肤上。首到今日晨起，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奔来主母房里，仿佛只有在这沉香萦绕的闺阁中，才能寻得片刻安宁。
当鎏金耳坠终于妥帖悬在栾岫耳畔，渝枣儿突然"扑通"跪地。绣着并蒂莲的裙摆扫过青砖，惊得伺候的婆子们纷纷上前搀扶。"都退下。"栾岫抬手止住众人，菱花镜里映出少女倔强的侧脸——那是种历经霜雪后，仍不肯低头的执拗。
雕花木门合拢的瞬间，渝枣儿的眼泪砸在栾岫膝头："婆母，儿媳自幼没了亲娘，平日里父亲的照顾和关爱也少的可怜，一首是在大妈妈，手底下谨小慎微的讨口吃的。话音未落，哽咽己将字句搅得支离破碎。她想起被兄长塞进花轿的那夜，想起祝明远布满老茧的手，更想起祝愿挡在身前时，那件染着茶渍的月白披风。"夫君心善，昨日维护自己的样子历历在目，能有人护着自己疼爱自己就足够了！
"起来说话。"栾岫的声音比平日更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她伸手拂去渝枣儿鬓角的碎发，触到少女冰凉的耳垂，"我既认了你这儿媳，便不会让你受委屈。"窗外传来画眉鸟的啼鸣，她望向院中摇曳的芭蕉，忽然想起自己初嫁时的光景，"这宅院里，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多着呢。"
渝枣儿猛地抬头，眼中闪过决然："儿媳发誓，此生必护着二少爷周全！"她攥紧栾岫的衣袖，嫁衣上的金线硌得掌心生疼，"做不到我渝枣儿天打五雷轰，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傻话。"栾岫打断她，指尖点在梳妆台上的账簿，"光有忠心不够。明日起，跟着我学管庄子。"铜镜里，婆媳二人的倒影渐渐重叠，"姨太太房里的红香，上个月私吞了三成月例；西跨院的周嬷嬷，最会看人下菜碟，高门大院腌臜事情多了去了。谁家不是表面荣光私底下都烂透了！烂的透透的。渝枣儿知道这是提醒自己，也是在威胁自己，做好自己的事情，守好本分！要自己安分守己。
晨光渐盛，映得满室金器愈发耀眼。渝枣儿跪着蹭近半步，裙裾扫过满地碎金："儿媳都记下了。往后每日卯时，定来给婆母请安。"她望着栾岫鬓边晃动的玉簪，忽然想起昨夜在撷芳院，婆子说"自己儿像极了年轻时的婆母"，眼眶不由得又热了起来。
渝枣儿和栾岫约莫都是府中小妾所出的庶女，自小在宗族屋檐下讨生活，身世本就叫人唏嘘。然而同为寄人篱下的女子，栾岫却如寒梅绽于霜雪，自有一番锋芒。她聪慧过人，心思玲珑剔透，对自己的前路有着清醒的认知，从当年毅然决然选择祝明远为夫婿便能窥见一二——那不盲目托付，而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
栾岫的手段更是令人叹服。表面上，她深居简出，极少在众人面前露面，仿佛隐于幕后的旁观者。可这偌大的祝府里，无论是争奇斗艳的淮竹、曦澄两位姨太，还是祝明远这位当家老爷，乃至府中使唤的丫鬟婆子，无不对她又敬又畏。她虽未频繁现身，却似在暗处布下天罗地网，府中大小事务皆逃不过她的耳目，一举一动都尽在掌握之中。那双隐于帷幔后的眼睛，将府中人事沉浮看得通透，不动声色间，便让众人皆生出如芒在背之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