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纱,悄然笼罩,送淮竹去医院的车的鸣笛声渐渐消散在渐浓的夜色里。栾岫望着淮竹被抬走的方向,眸中还残留着未褪去的担忧。她缓缓转身,瞥见祝怀仁立在廊下,身影被廊灯拉出长长的影子,神色凝重,似在思索着什么。
栾岫轻抬脚步,踩着青石板,朝着祝怀仁走去。她的鞋跟叩击地面的声音极轻,像是怕惊扰了周遭的寂静。待走到他身边,栾岫微微侧身,压低声音,字字句句都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祝怀仁,你如今位高权重,风光无限。可你可知,暗处有多少双眼睛紧盯着你?那些同僚,哪个不是虎视眈眈,盼着你稍有差池,好取而代之。”
她顿了顿,目光紧紧锁住祝怀仁的侧脸,继续说道:“咱们一路走到今天,其中的艰辛只有自己清楚。你吃过的苦,遭过的罪,都化作了如今的安稳日子。但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珍惜来之不易的一切,爱惜自己的羽毛。在外人眼中,你我本就是一体,荣辱与共。我别无所求,只盼着咱们的儿子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往后能顺顺利利地成家立业,生下一儿半女,延续咱们的血脉。”
栾岫的声音渐渐冷了下来,语气里多了几分警告:“至于你身边那些莺莺燕燕,是时候做个了断了。恪守本分,不该你惦记的东西,一丝一毫都别去沾染。稍有不慎,让人抓住把柄,等待我们的,可能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话,我说到这儿就够了,望你好自为之。”
祝怀仁的身子微微一僵,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又松开。栾岫这番话,字字诛心,却也戳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担忧。他缓缓转头,与栾岫对视,目光中满是复杂,最终,郑重地点了点头。
栾岫不再多言,转身朝着院子快步走去。夜色中,她的心愈发不安,满脑子都是渝枣儿的安危。这院子,看似平静,实则暗藏危机。看来,是时候把祝愿和渝枣儿接到自己身边了,只有这样,她才能真正放心。
夜色愈发深沉,栾岫脚步匆匆地回到院子里。推开房门,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渝枣儿正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还敷着一块冷毛巾。祝愿守在床边,眼睛通红,显然是哭过许久。
“娘,您可算回来了。”祝愿见栾岫进来,连忙起身,声音带着哭腔,“枣儿一首昏睡着,大夫说暂时没有大碍,可我还是担心……”
栾岫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示意他安心,而后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渝枣儿的额头。触手一片冰凉,让她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喃喃自语,眼神中满是心疼。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紧接着,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夫人,不好了!老爷刚刚被一群黑衣人带走了!说是……说是上头的人要问话!”
栾岫猛地站起身,瞳孔骤缩。她刚刚才警告过祝明远,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事了。难道是他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出了问题?还是那些觊觎他位置的同僚终于按捺不住,出手了?
“夫人,这可怎么办?”齐婆子也慌了神,抓着栾岫的衣袖,声音都在颤抖。
栾岫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的目光扫过屋内的一切,心中己有了决断。“收拾东西,我们立刻离开这里。”她语气坚定,“这院子怕是待不得了,我们先去郊外的庄子躲一躲,再想办法打听老爷的事情,后面再做决定,你们先安顿下来”
祝愿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听话地开始收拾东西。栾岫则在一旁帮忙,心中思绪万千。她知道,一场暴风雨,己经悄然而至。而他们一家,能否在这场危机中全身而退,还是个未知数
栾岫指尖抚过檀木匣里的翡翠扳指,冰凉的触感让她愈发清醒。月光透过窗棂斜斜洒在红绸包裹的地契上,她将最后一沓银票塞进夹层,转头对候在门边的齐婆子低声道:“今夜子时城门换岗,刘管家的马车会停在西角门。”
“夫人,您当真要留下?”齐婆子布满皱纹的手攥着粗布围裙,浑浊的眼里满是担忧,“那帮黑衣人来势汹汹,老爷怕是凶多吉少,估计也是早就筹谋好的,针对老爷,不然怎么半夜上门抓人!
“正因为来势汹汹,才更要有人坐镇。”栾岫将檀木匣锁进樟木箱,铜锁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们若想拿祝家开刀,总得有个由头。我守在这儿,反倒能探听虚实。”她取出一对赤金镯子塞进齐婆子手中,“带着少爷少夫人走小路,遇到盘查就说是去城外进香。”
更鼓声穿透雕花窗,祝愿抱着昏迷的渝枣儿踉跄进来,少年脸上还沾着泪痕:“娘,枣儿烧得厉害,能不能......”
“必须走!”栾岫按住儿子颤抖的肩膀,“你爹出事绝非偶然,留在这儿才是把命往刀口上送。”她解下腕间的和田玉镯套在渝枣儿腕子上,玉色衬着少女苍白的皮肤更显脆弱,“这是你外祖母留给我的,带着它,保平安。”
院外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众人皆是一惊。栾岫迅速吹灭烛火,贴着窗缝望去,只见三个黑影正鬼鬼祟祟朝厢房摸来。她攥紧袖中短刃,转头对祝愿耳语:“从密道出府,若有人追,就往城隍庙方向跑。”
待脚步声渐渐远去,栾岫摸黑来到书房。檀木书架第三格暗扣被轻轻拨开,露出藏在夹层里的账本。火光映在账本密密麻麻的字迹上,她的瞳孔骤然收缩——难怪那些人急着动手,原来祝明远早就在账本上做了手脚.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栾岫将账本塞进衣襟,望着雨幕中影影绰绰的祝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场棋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