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浓稠的墨汁,悄然浸透了狭小的厨房。渝枣儿裹着满是补丁的旧毯子,在昏暗的角落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她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额头紧紧皱起,时不时发出细微的呜咽,看上去可怜极了。
这是一座简陋的农家小院,除了堂屋,就剩下两间屋子。一间住着父亲渝冬和大妈妈刘思红,另一间归哥哥渝燊。家里实在没有多余的房间能给渝枣儿,她只能常年睡在侧边用茅草搭建的厨房里。每到雨天,雨水顺着缝隙渗进来,打湿她的被褥,寒意就顺着皮肤首钻骨头。
天刚蒙蒙亮,渝枣儿就从睡梦中惊醒,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整个人战战兢兢。昨晚,睡梦中的她被一阵激烈的争吵声惊醒。父亲和大妈妈的声音此起彼伏,透着压抑的愤怒。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那尖锐的语调,让渝枣儿心里首发慌。在这个家里,听墙脚要是被发现,少不了一顿毒打。父亲平时对她的生活不管不问,可在这些所谓的礼数上,却严苛得近乎偏执。
渝枣儿不敢多想,赶紧麻利地生火烧水、准备早餐。她手脚麻利地做好饭菜,又打好洗漱用的水,摆放整齐。清晨,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气氛怪异得让人窒息。渝枣儿习惯性地想躲进厨房,等大家吃完再出来吃。渝冬察觉到她的意图,开口说道:“枣儿,一起吃。”渝枣儿又惊又喜,一时竟不知所措。她偷偷瞥了一眼大妈妈和渝燊,两人面无表情,像两尊冰冷的雕像。渝枣儿心里一紧,刚想找借口溜走,却被渝冬严厉的眼神制止,只能乖乖地坐在饭桌前。
饭桌上,除了碗筷碰撞的声音,没有一个人说话。渝枣儿如坐针毡,每一口饭都像是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试图从细微的变化中,探寻昨晚争吵的秘密,可看到的只有冷漠与沉默。这场早饭,仿佛永无尽头,让渝枣儿备受煎熬 。
午后,暖阳慵懒地洒在小院里,渝枣儿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熟练背起磨得发亮的背篓,准备上山。没想到,渝冬带着刘思红和渝燊匆匆赶来,也要一同上山。渝冬一边走一边说:“枣儿,人多力量大,这次咱们一起!”
山路蜿蜒崎岖,两旁杂草丛生。渝枣儿走得轻快,仿佛脚下生风,每一步都稳健有力。渝冬虽然自幼吃苦耐劳,但岁月不饶人,身体大不如前,每迈出一步,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豆大的汗珠顺着他那布满皱纹的脸颊滚落。刘思红和渝燊的状况更糟,刘思红穿着一双不太合脚的布鞋,每走一步都像是被石子硌着,渝燊身形单薄,没走多远,就气喘吁吁,两人互相搀扶着,脚步踉跄。
很快,渝枣儿和渝冬的身影渐行渐远。当刘思红彻底看不见渝冬的背影时,她终于忍不住,双手叉腰,眉头拧成了麻花,抱怨道:“这死老头子,也不知道抽什么风,非拉我来这遭罪!”渝燊又累又热,汗水湿透了衣衫,听见母亲抱怨,心里也烦躁起来。他抬头看了看前方,渝冬和渝枣儿早己没了踪影,于是偷偷凑近刘思红耳边,压低声音说:“妈,我有个主意,不仅能改变咱们现在的处境,还能让您过上好日子,您想不想听?”
刘思红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问道:“儿子,快说,你有什么办法?”渝燊神秘兮兮地把计划说了出来。刘思红听完,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下意识地摇头,声音颤抖:“不行,我不敢。要是被你爹知道了,非得打死我不可!”说完,她像是生怕被人听见,警惕地环顾了一下西周。
渝燊目光阴沉,再次凑近刘思红,声音压得更低,好似怕惊动周围的草木:“妈,您想想,渝枣儿一走,家里就少了张嘴吃饭。咱们拿卖她的钱,既能改善生活,还能离开这穷得掉渣的地方。到时候,住上大房子,吃香喝辣,多舒坦!”
刘思红心里一震,面上露出几分犹豫。想到平日家中捉襟见肘的生活,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揪紧衣角。可一想到渝枣儿平日的乖巧懂事,脑海中浮现出孩子纯真的面容,她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嘴唇哆哆嗦嗦地说:“不行!枣儿是咱家骨肉,卖了她,我哪还有脸见人,你爹知道了,不得跟我拼命!”
渝燊急得跺脚,额头上青筋暴起,一把抓住刘思红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肉里:“妈!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妇人之仁!留在这破地方,咱们一辈子都翻不了身。卖掉渝枣儿,是咱们唯一的出路!”他的双眼布满血丝,活像一头红了眼的困兽。
刘思红被抓得生疼,心中天人交战。一方面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另一方面是难以割舍的亲情。她的身子微微颤抖,声音带着哭腔:“可枣儿还小,她能去哪……这太造孽了……”
渝燊见刘思红仍在犹豫,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咬着牙继续蛊惑:“妈,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渝枣儿反正迟早要嫁人,现在卖了她,咱们就能一步登天。要是再犹豫,机会就没了!”
刘思红的双手不停地绞着衣角,指关节因用力泛白。她的眼神中既有挣扎又有动摇:“真能像你说的那样……咱们能过上好日子?”
渝燊见状,趁热打铁,双手紧紧握住刘思红的手:“肯定能!等拿到钱,咱们就远走高飞,去大城市吃香喝辣,再也不用在这穷山沟里受苦。”
就在刘思红内心防线快要崩塌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一惊,忙松开手,警惕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原来是渝枣儿发现两人久久未跟上,折返回来寻找。渝枣儿脸上挂着纯真的笑容,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上:“妈,哥,你们怎么这么慢?山路不好走,快跟我来!”
看着渝枣儿毫无防备的模样,刘思红的心猛地揪紧,一股强烈的愧疚感涌上心头。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渝燊狠狠瞪了渝枣儿一眼,目光中满是不甘,又迅速恢复了平静:“知道了,这就来。”
三人继续前行,渝燊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计划。他知道,刘思红的动摇只是个开始,只要找准时机,还能说服她。而刘思红看着渝枣儿蹦蹦跳跳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卖女致富的念头在心底像野草般疯狂生长,却又被一丝仅存的母爱拼命压制。
此后几天,渝燊总是趁着渝冬和渝枣儿不在家,反复游说刘思红。终于,在一次刘思红为家里的生计发愁时,她咬了咬牙,答应了渝燊:“就这一次……咱们千万不能被发现。”
渝燊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冷笑,开始紧锣密鼓地寻找买家。一个漆黑的夜晚,他联系好了人贩子,打算趁渝枣儿熟睡将她带走。就在他们准备动手时,渝冬突然从外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