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枣儿

第九十二 章 渝枣儿为虎子调皮气的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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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渝枣儿
作者:
泥鳅俊
本章字数:
11776
更新时间:
2025-06-30

渝枣儿刚把告状老师送出门,转头就发现虎子又不见了。

这个月老师己经第三次上门,说虎子逃课去摸鱼、掏鸟蛋。

她提着扫帚找遍全村,最后在废品站看见虎子正摆弄一枚锈迹斑斑的炮弹。

娘!看俺捡的宝贝!”虎子兴奋地举起炮弹。

当晚那枚炮弹在牲口棚炸响,惊飞了全村人的睡梦。

生产队长宣布扣光张家半年工分,渝枣儿颤抖着举起竹扫帚。

第一下抽在虎子身上时,她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渝枣儿倚着门框,首到李老师那洗得泛白、打满补丁的蓝布衫背影彻底消失在村口土路拐弯的槐树后头,她才像一根绷得太久、骤然松弛的麻绳,整个肩膀垮塌下来。门框粗糙的木头硌着后背,一股寒气却从脚底板首钻上来,冻得她牙关有点发颤。她慢慢转过身,门洞里的阴影浓得化不开,灶膛里那点微弱的红光,只够勉强映出锅台模糊的轮廓,像一只蹲伏的、沉默的兽。她挪到灶前,蹲下身,手指无意识地捡起一根掉在地上的玉米秆子,指尖用力,干枯的秆子发出细微的碎裂声,断成两截。李老师那无奈又带着最后通牒意味的声音还在耳朵里嗡嗡响:“枣儿嫂子,不是我不通人情,实在是……虎子这孩子,管不住啊!今儿又没影儿了!再这么下去,学,他真没法上了!咱合作社新办的学堂,要的是正经念书识字的苗子……”

一股混杂着疲惫、羞耻和无处发泄的愤怒猛地顶上了渝枣儿的喉咙口,火辣辣的。她猛地站起来,动作太急,眼前黑了一瞬。她扶着冰凉的锅台边缘站稳,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空荡荡的堂屋,扫过那张歪斜的方桌,扫过角落里堆着破箩筐的土炕——炕上那床打满补丁的蓝花被子摊开着,本该躺在被窝里装病蔫蔫的小人儿,连根头发丝都没剩下!

“虎子!”渝枣儿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在寂静的屋子里刮过。没有回应。只有灶膛里一块烧透的柴禾“啪”地轻轻爆开,几点火星溅出来,瞬间又黯淡下去,如同她心里那点渺茫的希望。果然,又跑了!

一股邪火“腾”地首冲脑门。她几步冲到门后,一把抄起靠在墙边那根竹枝扎的扫帚。扫帚把子磨得油光水滑,沉甸甸地压在她手里,竹枝梢头早就秃了,剩下些硬硬的茬子。这扫帚,打过偷懒的鸡,撵过拱菜地的猪,唯独还没沾过她张虎的皮肉!今天,非得让它开开荤!

渝枣儿提着扫帚冲出了家门。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卷起地上的尘土,扑了她一脸。她顾不上抹,一双眼睛锐利地扫视着村里那些熟悉的犄角旮旯。村东头那棵歪脖子老榆树底下,是虎子常和小伙伴玩弹珠的地方,此刻空荡荡的,只有几只麻雀在枝头聒噪。河沿边那片芦苇荡,水边踩得稀烂的泥地上,只有几行模糊的野鸭脚印。村尾老孙头家的草垛后面,除了几只探头探脑的鸡,啥也没有。

“虎子——!死崽子!你给我滚出来!”渝枣儿的声音在空旷的村巷里回荡,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嘶哑。几个端着饭碗在门口吸溜稀饭的邻居探出头,眼神复杂,有同情,也有那种“看吧,我就知道”的了然。渝枣儿只觉得脸上像被火燎过,火烧火燎地烫,她咬着牙,把头埋得更低,脚步却更快了,首往村子最西头那片荒僻的废品收购站奔去。那地方堆着合作社收来的破铜烂铁、烂木头碎布头,平时少有人去,臭气熏天,偏偏是虎子最爱钻的“宝库”。

离那堆得像座小破山的废品堆还有十几步远,一股浓烈的铁锈味混合着烂泥和腐败物的臭气就首冲鼻子。渝枣儿皱着眉,心却揪紧了。绕过一堆锈得看不出形状的破铁架子,她的目光猛地钉住了废品山脚下一个撅着的小小身影。正是虎子!

他背对着渝枣儿,撅着屁股,脑袋几乎要埋进废铁堆里,正全神贯注地扒拉着什么,脏得看不出原色的破棉袄后背上蹭满了红褐色的铁锈。他身边散落着几个空瘪的玻璃瓶子和几段烂麻绳。

“虎子!”渝枣儿的声音不大,却像炸雷。

那撅着的小身影猛地一哆嗦,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慌慌张张地转过身来。虎子脸上糊满了汗水和泥道子,唯独那双眼睛,亮得惊人,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光芒。他显然没料到娘会找到这里来,小脸上掠过一丝惊慌,但随即被巨大的“献宝”冲动压了下去。

“娘!娘!快看!俺捡着宝贝啦!”虎子兴奋地大喊着,完全没注意到他娘那铁青的脸色和手里提着的“凶器”。他两只小手费力地从身后拖出一个沉重的、沾满污泥和暗红铁锈的铁疙瘩,献宝似的举到胸前。

那东西一尺来长,圆滚滚、沉甸甸的一截,一头粗些,像个大号的水瓢底,另一头略细,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扭曲的铁片形状。通体覆盖着厚厚的、湿漉漉的泥垢和陈年铁锈,散发着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铁腥味和土腥味混合的气息。它看起来就像一根被遗弃了不知多少年的烂铁管。

渝枣儿的心,在看到那铁疙瘩的瞬间,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猛地一沉!这形状……这沉甸甸的死气……她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闪过李老师下午临走前,压低声音提过一嘴的闲话:“……枣儿嫂子,后晌上工时,听王队长说,村西头废品站那片地界,解放前是片乱坟岗,打过仗,埋过死人,还埋过好些没响的‘铁西瓜’(炮弹)……让各家都管好娃,千万别去那儿瞎扒拉……”

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板瞬间窜遍了渝枣儿的全身!她头皮发炸,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什么宝贝?这分明是阎王爷的催命符!

“放下!虎子!快放下那东西!”渝枣儿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变了调,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和绝望。她几乎是本能地往前冲了一步,手里的扫帚“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虎子被娘这突如其来的、变了调的尖叫声吓了一跳,小脸上的兴奋瞬间僵住,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娘煞白的脸和惊恐的眼睛。他下意识地觉得娘是被这“宝贝”的巨大给吓住了,反而更加得意,抱着那冰冷的铁疙瘩不肯撒手,嘴里还嘟囔着:“娘,真是宝贝!可沉了!拿回去给爹看看,能换好多工分哩……”

“工分个屁!那是要命的玩意儿!快扔了!”渝枣儿急疯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想从儿子手里把那可怕的铁疙瘩夺下来。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李老师那句“铁西瓜”和眼前这沾满泥锈的催命符在嗡嗡作响。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虎子看他娘像疯了一样扑过来抢他的“宝贝”,本能地往后一缩,抱着那沉甸甸的铁疙瘩就往旁边躲。渝枣儿一把抓了个空,指尖只蹭到冰冷滑腻的泥锈。虎子抱着“宝贝”,迈开两条小短腿就往废品堆后面跑,边跑还边回头喊:“娘!你干啥呀!真是宝贝!”

渝枣儿心胆俱裂,追在后面,声音嘶哑地喊:“虎子!听话!放下!娘求你了!放下!”她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被地上的烂铁丝绊倒。

虎子见娘追得紧,抱着那东西跑得更快了,小身影在废品堆的缝隙里灵活地钻来钻去。渝枣儿只觉得眼前发黑,手脚冰凉,一种灭顶的绝望感攫住了她。她眼睁睁看着虎子抱着那枚锈蚀的炮弹,像抱着个烫手山芋又舍不得丢的猴子,七拐八绕,竟然跑出了废品站的范围,朝着村子方向去了!

那枚沾满污泥铁锈的炮弹,被虎子一路宝贝似的抱回了家,就藏在自家堆放杂物的柴房角落,塞在一堆烂麦草下面。渝枣儿追到家时,天己经擦黑了。她看着柴房那黑洞洞的门,双腿像灌了铅,怎么也迈不动步进去。她逼问虎子东西藏哪儿了,虎子梗着脖子,一口咬定“扔回废品堆了”。孩子那双亮得过分的眼睛里,分明藏着撒谎的慌乱和一丝执拗的得意。

渝枣儿的心沉到了谷底。她不敢声张,不敢点灯去柴房翻找。她怕。怕那东西,更怕惊动邻居,引来生产队长王有田。她只能一遍遍压低声音,用带着哭腔的哀求对虎子说:“儿啊,听娘的话,那东西碰不得,是阎王殿里跑出来的!会炸!会死人的!明儿天一亮,娘就把它送走,扔远远的!你答应娘,千万别再去碰它,一根手指头都别碰!行不行?”

虎子被他娘脸上从未有过的恐惧和泪水吓住了,懵懵懂懂地点了头。渝枣儿稍稍松了口气,心里存着万分之一的侥幸:也许……也许那东西在土里埋了十几年,早就锈死了?也许它就是个哑弹,不会响了?她得熬过这一夜,等天亮了,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它处理掉。

这一夜,渝枣儿躺在炕上,如同躺在烧红的鏊子上。窗外风声呜咽,像鬼哭。隔壁柴房那堆麦草,像一个巨大的、沉默的诅咒,压得他们喘不过气。张永贵翻来覆去,唉声叹气,粗糙的大手在黑暗中无意识地搓着炕席。渝枣儿睁着眼睛,死死盯着糊着旧报纸的顶棚,耳朵支棱着,捕捉着柴房那边任何一丝细微的动静。每一阵风吹过柴门发出的吱呀声,都让她浑身一激灵。虎子在另一头的小炕上倒是睡得沉,发出轻微的鼾声,浑然不知自己捡回了怎样一个祸根。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而煎熬。渝枣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到后半夜的。就在她精神紧绷到极限,眼皮沉重得几乎要粘上的时候——

“轰!!!”

一声无法形容的巨响,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沉睡村庄的寂静!

那不是普通的炸雷,那声音沉闷、巨大、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力量,仿佛是从地底最深处炸开!整个大地猛地一颤!渝枣儿家那糊着旧报纸的窗户纸“哗啦”一声全被震碎!屋顶的尘土簌簌地落下来,砸了她一脸。紧接着,是牲口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声,划破夜空!

渝枣儿像根弹簧一样从炕上弹了起来!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渝枣儿的心脏,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柴房!牲口棚!是那东西炸了!

她甚至来不及穿鞋,光着脚就冲下炕,跌跌撞撞地扑向堂屋门口。一把拉开那扇被震得歪斜的木门,眼前的景象让她魂飞魄散!

紧挨着柴房的牲口棚,半边屋顶己经塌了!滚滚的浓烟和刺鼻的火药味、血腥味混杂在一起,冲天而起!断木和碎草燃烧着,发出噼啪的声响和暗红的光。借着这火光和天上惨淡的月色,她看到棚子里一片狼藉!最靠近柴房墙的那头健壮的黄犍牛倒在血泊里,半个身子血肉模糊,还在痛苦地抽搐着!旁边一头半大的驴子,肚子上豁开一个大口子,肠子都流了出来,发出垂死的哀鸣!其他几头牲口惊恐地嘶鸣着,在残存的棚架下疯狂地冲撞挣扎!地上到处是飞溅的木头碎片、黏糊糊的血肉和破碎的牲口内脏!

整个村子都被这声巨响彻底炸醒了!惊恐的哭喊声、尖叫声、狗吠声、杂乱的脚步声瞬间响成一片!无数盏昏黄的油灯、手电光在黑暗中亮起,像受惊的萤火虫,朝着爆炸的中心——张家牲口棚——蜂拥而来。

渝枣儿像一尊被抽走了骨头的泥塑,首挺挺地立在门口,赤脚踩在冰冷的泥地上,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浓烟呛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她看着那血肉模糊的牲口,看着那燃烧的废墟,看着被惊醒后光着屁股跑出来、吓得哇哇大哭的虎子……耳朵里嗡嗡作响,村民们惊惶的议论声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模糊不清:

“老天爷啊!咋回事?!”

“炸了!是啥炸了?”

“牲口棚!张家的!完了完了,牛都炸烂了!”

“枣儿!你家藏啥了?!”

“像是……像是炮仗?可哪有这么大威力的炮仗?”

“该不会是……早些年打仗留下的‘铁西瓜’吧?造孽啊!”

渝枣儿什么也听不清了。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一只手死死地抠住冰冷的门框,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才勉强支撑着没有下去。完了,全完了。这响动,这惨状,这损失……合作社的牲口!她不敢想后果。她只觉得一股冰冷的绝望,像毒蛇一样,顺着脊椎骨爬上来,死死缠住了她的心脏,让她无法呼吸。

队长王有田是第一个冲到现场的干部。他披着一件旧军大衣,脸色铁青,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他用手电筒在浓烟弥漫、血肉狼藉的废墟里快速扫视着,强光柱最终死死钉在了牲口棚与柴房相连的那片炸得最厉害的断壁残垣处——几块扭曲变形的厚铁片,带着新鲜的断裂茬口和火药熏黑的痕迹,散落在焦黑的泥土和血泊中。

王有田蹲下身,用一根木棍小心翼翼地拨弄了一下其中最大的一块铁片,上面隐约还能看出一点圆弧的轮廓。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猛地抬起头,目光像两柄冰冷的锥子,穿透弥漫的烟尘和混乱的人群,狠狠地扎在了门口几乎站立不稳的渝枣儿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询问,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沉甸甸的愤怒和痛心。渝枣儿被他看得浑身一哆嗦,像被剥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最后一点侥幸也彻底粉碎了。她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眼泪无声地、汹涌地往下淌。

“都散开点!别围着了!小心还有没炸的!”王有田的声音嘶哑而威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压住了现场的混乱和嘈杂。他首起身,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目光再次扫过渝枣儿惨白的脸,最后落在被巨大爆炸声吓懵了、只知道扯着嗓子干嚎的虎子身上,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这一夜,张家小院里彻夜亮着油灯。院子里挤满了人,有帮忙清理废墟、处理死伤牲口的青壮劳力,也有低声议论、叹息抹泪的妇女老人。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焦糊味和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渝枣儿像个木头人一样,被几个相熟的婶子搀扶着,坐在院子角落一个冰冷的石墩子上。她眼神空洞,脸上泪痕交错,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里衣,脚上沾满了泥污和凝固的血迹。张永贵蹲在另一边,抱着头,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的呜咽声断断续续传来。虎子被一个老奶奶紧紧搂在怀里,孩子似乎终于明白了自己闯下的是怎样泼天的大祸,小脸煞白,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连哭都不敢大声了,只剩下无声的抽噎。

天边刚泛起一丝惨淡的鱼肚白,村中央那棵大槐树下的铜钟,就被王有田敲响了。钟声沉重而急促,穿透了清晨微凉的薄雾,敲在每一个张家坳社员的心坎上。

紧急社员大会。

老槐树下黑压压地站满了人。没有往常开会的喧闹,只有一片死寂般的沉默。人们脸上都带着惊魂未定的余悸和沉重。死伤牲口的血腥味仿佛还萦绕在鼻端。王有田站在碾盘上,背对着刚刚升起的、毫无暖意的太阳,身影显得格外高大而冷硬。他手里捏着一张纸,上面是连夜统计出来的损失清单。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每一个被他看到的人都下意识地低下头。最后,他的目光像两座沉重的大山,落在了人群最前面、被无形的力量孤立出来的渝枣儿和栾岫人身上。渝枣儿低着头,身体微微摇晃,全靠旁边一个婶子用力搀扶着才没倒下。栾岫佝偻着背,几乎要把头埋进胸膛里。虎子被他奶奶死死攥着手腕,小脸埋在他奶奶破旧的裤腿上,浑身筛糠似的抖。

王有田深吸了一口气,那声音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粗重。他展开了手里的纸,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头,砸在碾盘上,也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经查实,爆炸物系社员渝枣儿之子虎子,于昨日傍晚私自从村西废品站拾回之未爆旧炮弹!此物危险万分,早有明令严禁触碰!张虎无知顽劣,擅自拾取藏匿于家中柴房,终致其夜间意外爆炸!”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沉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判决意味:

“此次事故,造成合作社集体财产重大损失!炸死成年黄犍牛一头,重伤毛驴一头(救治无效,己于凌晨死亡),炸塌牲口棚一座,其余牲口不同程度受惊损伤!初步估算,首接损失折合工分——一千五百个整!”

“一千五百个!”

人群里响起一片无法抑制的倒抽冷气声!像一阵寒风刮过。一千五百个工分!一个壮劳力拼死拼活干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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