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十二兽首是外国设计师设计的,根本算不上我们的文物,有人说不过是几个水龙头, 至于花这么多钱大费周章的弄回来吗?”
说到这里,黎晚的眼里有隐隐的泪光,
“兽首的流失是一段伤痛的记忆,是我们国家文物流失的一个缩影,因为战争、抢掠、盗凿等原因流失在海外的文物总数高达一千七百万件,这个庞大的数字甚至超过了我们本土博物馆与民间的收藏量。”
“文物是一个国家历史进程的注脚,更是一个国家文明的见证。遗忘才是真正的失去,文物无声,但历史振聋发聩。文物回家,本就是人间正道,文物只有在原生地展示,才最有尊严。”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黎晚的眼眶里滑落,她望着时晏洲,问:“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些话冠冕堂皇?”
时晏洲揽住她,“没有,我想每一个爱国的人都和你是一样的想法。”
黎晚靠在他怀里,“这些言论我用不同的说法在很多地方都说过,有人哭有人笑。实话实说, 我最早开始寻找蛇首确实不是因为这些,是因为我的父母。”
“每件漂泊的瑰宝背后都有一个故事,而蛇首的故事里有我父母一笔,十年前,蛇首出现, 我母亲为此奔波了一年,最后在护送蛇首回来的路上和我父亲双双殒命于海上。”
“他们本该乘飞机回来的,没人知道为什么最后选择了坐船,调查时发现我父亲的账户多了一笔来源不明的款项,一切都朝着是他们为了钱卖了蛇首的调查方向走,但是我相信我爸妈不是那样的人。
“我做拍卖师,我找蛇首,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就是我想还他们一个清白,我母亲一生帮助了很多文物回国,哪怕是以定向拍卖方式,那也是她做出的努力,她不该被扣上‘叛徒’、卖国求荣’的帽子。”
“后来,我在寻找蛇首的过程中,去了很多国家,看了很多国家的博物馆,我明白了那些话, 也懂了我母亲。”
“国外的博物馆中,我们的藏品多达一百六十万件,大英博物馆里处处都是我们带给世界的震撼,明代琉璃瓦、三菩萨壁画、辽三彩罗汉像、明珐琅将军罐......如果文物能说话,‘回家’的喊声一定震彻馆内。”
“我们的血脉里千年不变地流淌着落叶归根’的精神基因,万里之遥,那些文物也一定很想回家。”
“我想带他们回家,想带蛇首回家,想带我父母回家,他们的尸身留在冰冷的海底永远回不去了,但我相信只要蛇首回去了,他们一定会跟着。 ”
黎晚的泪漱漱地流,“我想要他们回家,我只是想要他们回家,为什么是假的呢...”
压低的抽泣声像是折断的琴弦,破碎的声音断断续续,女孩在他怀里哭到颤抖。
时晏洲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住,他捧住她的脸,屈指抹开黏在她眼角的碎发,“会的,会找到的,他们一定会回家的。”
黎晚重新埋进他的怀里,泪水滑进他衬衫的领口。
时晏洲下颌绷紧,喉结滚动着咽下所有安慰的话语,他的晚晚这个时候需要的,不过是一个能放肆哭泣的胸膛。
远方的灯塔亮起,海风又凉了一个度,黎晚渐渐止住了哭声,时晏洲扶住黎晚的肩膀,“你等我下。”
时晏洲转身去了车边,很快又回来,手里多了支笔和一本还未拆封的便签纸,“许个愿吧。”
黎晚望着他手里的东西有些疑惑:“许愿?”
时晏洲把红酒瓶里剩余的酒倒出来,将木质的瓶塞又塞了回去,“漂流瓶。”
黎晚的眼睛一亮,随后笑了声,“这酒瓶漂得起来吗?”
“漂得起来,试试?”时晏洲望着她的目光里缱绻着温柔,“说不定他们能看见呢?”
笔尖在便签纸上写下思念,小心翼翼地合上。
时晏洲接过卷起来的便签纸,放进拆下来的塑料纸包装袋里,塞进了酒瓶。
酒塞塞上,他将酒瓶递给黎晚。
黎晚走到海边,潮声漫过脚踝,她蹲下去将酒瓶放到海面上,一个海浪将酒瓶卷了过去,在海面上起起伏伏着飘向远方。
黎晚扔瓶子的时候,时晏洲站在她的身后,发了条信息出去。
黎晚起身,回头,“时晏洲,它真的漂起来了。”
时晏洲上前,牵住她的手,“它会去到你想让它去的地方的。”
黎晚望着海面,眼眸深深。
凉意袭来,时晏洲拢了拢黎晚身上的外套,带她回到车上,空调开到最大,车子往酒店去。
送完季欢过来的的齐川,站在海边,望着海面上起起伏伏的那个小点,重重叹了口气。
回到酒店的房间,时晏洲打电话给餐饮部要了一份驱寒的姜汤,然后去浴室给黎晚放洗澡水。
黎晚拿着睡衣推开浴室的门,蒸腾的雾气笼罩着时晏洲,他躬身调试水温的轮廓像张拉满的弓,衬衫下绷紧的背肌随着旋动龙头的动作起伏,手上的腕表折射着银色的碎光。
眼前的画面暖了眸,从突然的出现到现在弯腰给她试水温,时晏洲给了她无尽的柔情和温暖。
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了。
水声停了,时晏洲转身看见了她,“好了,我调得稍微热了一点,你多泡一会,驱驱寒。”
黎晚没有动,时晏洲走过去,从她的手里把睡衣拿了过去放在浴缸旁的架子上。
再回身时,黎晚己经到了身边。
时晏洲揉了揉她的头,“洗完了头发不想吹喊我。”
他转身刚要走,黎晚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腰,他垂眸正要问怎么了,黎晚抱住他的腰,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
不是一触即离,黎晚的手慢慢攀上他的肩膀,用她并不太熟悉的技巧试图加深这个吻。
时晏洲的手臂上她的后腰,将人锁进怀里,气息交缠,呼吸在方寸之间酿成醉人的酒,时晏洲按住她的头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