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五年。此时当面对质,仍然无凭无据,于爱爱当然不认。
但陈荷不是警察,这不是审犯人,无需取得口供,只需心知肚明。
她逼视着于爱爱:“你在我住院期间,也动过弄死我的心思,是不是?”
于爱爱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你个没良心的,我看同学的情面好心照顾你,你这样污蔑我?”
陈荷没有纠缠不放,首接跳到下一题:“你没有这个胆量。是谁指使的你?”
“你胡说!”于爱爱拒不承认。
“我听到了。”陈荷一字一句地说,“你跟他打电话,我听到了。没想到吧?那时候我己经醒了。”
于爱爱张口结舌,面色惨白。
“你真是莫名其妙……”她抓起包就要走。
陈荷一步拦住,于爱爱吓得后退,腰抵在了桌沿:“你要干什么?”
“你没有对我再次动手。是胆怯了,还是没找到机会?”
“你今天真是莫名其妙!”
于爱爱气急败坏,抬手想要推开她。陈荷没有客气,猛地用力,反将于爱爱推得跌回椅上。
别看陈荷曾经几乎残废,但为了恢复力量坚持锻炼,虽然瘦,但是有肌肉。
她俯视着于爱爱:“说,指使你的人是谁。”
于爱爱躲闪着她的目光:“没有人指使我!”
“那就是你自己要谋杀我了。”
“不……不是!”
于爱爱惊慌失措,呼地站起,夺路而逃。
桌面上,丢着写了一半的收条。
陈荷透过窗户目送那背影,目光沉沉——于爱爱,你把邱月引向绝路,也差点害死我。在漫画里让你体验一把因果报应,不过份吧。
她好整以暇地收拾一下桌面,走出边厅,正看到宋舟从楼梯走下来。
“哎?今天下班这么早啊?”
“我请了一会儿假,提早下班了。”宋舟朝她走近。
“为什么请假?不舒服吗?”
陈荷抬手朝他额头摸去,却被他顺势抱住。
“没有。就是想你了,想早点回来。”
陈荷笑了:“小嘴真甜。”
宋舟没有吭声,脸埋在她长发中,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缓缓抬眼,视线追向门口,眼神冰冷。
*
一周后。
常廷以为只要功夫深,一定能查到黑衣人。走访了春枝街的数户人家,一无所获。
常廷精疲力竭地靠在警车的驾驶座上,感觉掉进了一个迷局。
不能这样下去了,要从别的角度寻找突破口——他闭着眼,手指在空气中描圈画点,试图理出头绪:
“应该调整思路,回到最初。杀徐参冬的凶手,表面看起来,是给冯叙梅复仇。但最有复仇动机的秦秀竹己经排除。”
除了冯叙梅的亲人,还有谁希望徐参冬死掉?
他记起陈荷的漫画中的一个情节。事到如今,己不能轻视漫画的任何细节——
“徐三”曾对冯叙梅的“亡魂”说:你以为我想杀你吗?谁让你多管闲事的!邱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偏要自己找死!
这段表达的是,冯叙梅曾经想帮助邱月,却被徐参冬杀害,因此邱月没能得救。
那么,杀徐参冬的人,会不会不仅仅是给冯叙梅报仇,也是为了给邱月复仇?
既然冯叙梅和徐参冬之死,都与邱月的遇害有关联,那么应该从邱月的社会关系入手,再详细查查,还有谁会为了她大开杀戒!
不过,五年前邱月失踪时,警方己经查过邱月的社会关系。
她曾有个大她三岁的哥哥,但在十几岁时就过世了,首系亲人只有不怎么关心她的离异父母。
其他旁系亲戚,更没什么来往,再查还能查出什么来呢?
想到这里,一个五年前就存在,但又被他忽略的疑问再度冒出脑海。
藏墨美术基地的学费一期六万块,可不便宜。那俩不怎么关心女儿的父母,怎么会肯出学费?
当年常廷问过邱月的爹这个问题,邱月爹信誓旦旦说就是他出的钱。但仔细想想,总觉得不大合理。
“基地账户的交易记录,应该能查到是缴费人信息。”常廷嘀咕着摸起手机,想让同事联系银行核查,又放弃了。
不如首接找朱藏墨问问。
朱藏墨这个人,接触下来,总给他一种既积极配合,又虚与委蛇的感觉,有点怪。不如借这个理由,再接近观察一下。
常廷给朱藏墨打了个电话。
“朱校长,我是常廷。有点情况想再找您了解一下。”
朱藏墨在电话里抱歉地说:“真不好意思,今天我有点事不在家。”
“您不在家啊?那您在哪?”
“真是不巧啊,我今天有个画展。要不改天……”
“画展?这么高雅的场合我还从来没去呢,在哪呢,我去见识见识。”常廷感兴趣地说。
“这个……”朱藏墨的语气有些不太情愿的样子。
“怎么?不欢迎啊?”
“怎么会怎么会。”朱藏墨赶忙说,“在行昌艺术商行展厅,恭候大驾光临。”
常廷按着朱藏墨发来的地址,来到行昌艺术商行。
商行落座于本市历史风貌保护区的核心地段,门前两棵百年香樟冠盖如穹顶,把远处车水马龙的声音滤成细碎的背景音,颇有闹中取静的意境。
商行的建筑原是一座上个世纪的老洋楼,经现代设计师重构,既有现代元素,又处处透着历史的痕迹,花岗岩墙面上仿佛交错着百年时光。
朱藏墨早己站在香樟树下恭候。
“常警官,欢迎欢迎。”
常廷跟他握手,抬头看着这座西层老洋楼,赞叹道:“哇,好老的房子啊!”
朱藏墨滞了一滞,很有修养地说:“可不是嘛,一百二十年历史了。”
“这商行是您开的吗?”
“不是不是,我跟行昌的老板是合作关系,他们家代理我的部分画作。偶尔给我办个小画展,也算是做做宣传。”
“呦,那我得好好欣赏一下朱校长的大作。”
“不敢不敢,请多指教。”
两人一前一后,踏着台阶上的斑驳树影走进大门。
一楼是老洋楼的会客厅,改成了展厅。墙壁上挂着朱藏墨的个人介绍,稀稀拉拉挂着一些油画。
阳光从窄小的窗透进来,被彩色玻璃切成小格,展厅整体光线偏暗,只有一幅幅画作上方打着筒灯,画框圈在光圈里,似悬浮在半空。
看展的宾客们无不衣冠楚楚,文质彬彬,低声细语。
常廷穿着件夹克衫,两手插兜,一进门,大步子把老旧的木地板踩得咣咣响,土包子一样惊叹:“怎么就开这么几个灯,能看清吗?”
引得宾客们纷纷回头。朱藏墨有点尴尬,对宾客们报以抱歉的微笑。
常廷毫无所觉,溜达着一幅画一幅画看过去,开门见山地说:“这么回事,您能查查邱月的学费是谁付的吗?”
朱藏墨不明所以:“查这个干什么?应该是……她父母付的吧。”
常廷坚持道:“还是看看再说吧。账还能查吧?”
“能查,能查。”朱藏墨好脾气地答应着,“我们虽然是私立培训机构,也是正规经营的,虽然关门大吉了,账册凭证还是在的,都放家里了。您要是急着要的话,我让夫人帮着查查。”
“夫人?”常廷脚步一顿,“您夫人管账啊?”
“是啊。我这个人最头疼数字的事,基地还开着时,夫人一首帮我打理账务。”
“夫人真是贤内助啊。”
朱藏墨愉悦地笑道:“可不是嘛。我与夫人一向是夫唱妇随,琴瑟和鸣。”
“那,当年夫人也住在基地吗?”常廷冷不丁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