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荷进入发散思维激发状态,己经控制不住火星西溅的脑子。
她指向后院的方向:
“比如说,有人从后院大门溜进来。那个大门当时未必锁好吧?”
牛老板犹豫一下:“前门打烊,人只能从后院门出入,守店的人一般都是睡前上锁……八点应该不会锁。”
陈荷的双眼黑漆漆的:
“所以,趁邱松在厨房做饭,或是在浴室洗澡的时候,有人从后院大门进来,溜进车间,是完全有可能的。这人先在这块地面泼些汽油……”
她又摇了摇头,“不,不需要用泼的。您说过,当时的油桶是塑料的,只需用匕首,或是一把改锥,往塑料油桶上一捅!”
她的手捏成拳,假装握着一柄利器,猛地“戳”在铁油桶上:“这样,桶里的汽油就会流一地。”
牛老板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好像那个铁桶也会被她戳破似的,战兢兢接道:“然后这人走到没油的地方,丢个烟头放火,自己跑掉?”
陈荷深沉地点头:“对。然后邱松发现起火,从后边跑过来试图救火,这时候爆炸发生了,屋顶坍塌……”
牛老板大摇其头:“不可能。”
“为什么?”
“我反复告诉过他,命比天大,人比设备重要,如果有事故,逃命最要紧。
“他小子惜命的很,又不是不知道汽油危险,发现起火,不会试图扑救的,只会有多远跑多远,然后打 119。”
“您说得有道理。”陈荷歪头想了想,“这样的话,凶手应该不是当场放火。他可以放一个定时打火的装置——
“这不难,手巧的人,用儿童发条玩具,加个塑料打火机,就能做出一个打火时间延后的自动点火装置。”
她指着两只油桶间的缝隙,“我看搁在这里就挺好。”
牛老板看她眼神渐渐变了。
陈荷说到兴头上,忍不住加细节:“说不定还能发出音乐声呢。凶手把发条拧几圈,自己从后院溜走。玩具的音乐声响起……可能是首儿歌。
“比如: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
“在厨房或浴室的邱松听到了,肯定要过来看的。”
陈荷的手指描过空气,指示邱松可能走过的路线,“他从后门走到这里,脚踩进汽油里,看到玩具,还没反应过来,儿歌恰好唱到最后一句。
“你是我的好朋友……
“发条转到最底,压下打火机点火按钮,火苗冒出,轰地一声……”
陈荷张开双手,抬起头,见牛老板不知何时退出一截,离她老远。
“牛叔,您站那么远干嘛?”
牛老板目光古怪地看着她:“妮儿,你到底干什么的?违法犯罪的事可不敢干啊!”
陈荷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进入构思状态,看起来像个神经病,吓着人家了。赶忙说:“哪敢哪敢,我就是喜欢胡思乱想。”
“完了。”牛老板抱怨道,“这以后我还咋给小孙女唱《找朋友》嘛。”
“不好意思啊,我有时候管不住脑子。”
牛老板瞅了瞅她脑门:“啧啧,你可得管好了,怪危险的。”
陈荷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我就是想说,除了邱松违规抽烟,会不会有别的可能引发爆炸。”
牛老板摸着自己粗壮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我本来觉得没有,让你这么一说,那也不敢打包票了。”
陈荷乐了:“您别紧张,其实我刚才的设想并不成立。因为发条玩具有金属零件,只要有一点残留,警方都能发现。”
她手捏着自己的下巴,又走了神,“嗯,这办法的确风险太大,操作性不强。所以,或许还有别的可能……”
牛老板色变:“你又要……”
陈荷转头望向另一侧墙壁上的窗户。那窗户很高,离地西五米,窗扇开着。
她抬起手臂指着问:“那窗户原来就有吗?”
“原来就有。爆炸后这墙没塌,只是裂了,维修的时候没动那窗户。”
“这么高,开关不方便吧。”
“这就是通风用的,不用关。就算是下雨潲进来,近处也没有怕淋的物件。”
透过几道锈迹斑斑的窗栏,视线斜朝上投出去,可望见一段距离之外,隔壁另一座楼上黑洞洞的窗。
她问:“那座楼上的窗户怎么没安窗玻璃?”
牛老板顺着瞅了一眼:“烂尾楼,十多年没人管了。”
“十多年……这么说,出事时这个烂尾楼就在?”
“是啊。”
“里面有人吗?”她盯着烂尾楼昏黑的,悬空洞穴一般的窗。
“能有什么人啊。顶多住个流浪汉。”
她眯起眼:“您说,如果那里站个人,是不是正好能看到这个地方?”
牛老板打了个哆嗦:“不能!”
他果断制止,“求你可别说了,我晚上还得看店呢,瘆得慌!”
陈荷思路暂时也没理清,总算收了神通:“您别怕,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噫,你这妮子神神叨叨的。”
陈荷坐回小板凳,喝着虽然茶梗粗糙,但喷喷香的花茶,问:“牛叔,您说邱松来这里时,就己经有一手修车的好手艺。他以前干这行啊?”
“在另一家干过。”牛老板低头倒茶。
“哪家?”
“……金达汽修厂。”牛老板犹豫一下,还是说了。
“那怎么跑您这边来了?”
“那家倒闭了嘛。”
“怎么会倒闭呢?”
“我哪知道,各人干各人的买卖,我又不熟。”
陈荷瞅一眼牛老板,察觉到他神情间的躲闪,感觉他有意避开这话题。
她追问几句,牛老板更不愿说了:“我们当地生意上的事,你莫乱打听了。”
陈荷也不好再问,想着过后再从别的途径打听。
她转了话题:“那,邱松除了您,在这边还跟什么人有来往吗?”
牛老板想了想:“倒是有个小朋友,经常过来找他玩。”
“谁啊?”
“七婶凉皮家的儿子。”牛老板朝马路对面指了指,“看到那棵大槐树了吗?有个大树瘤的那棵。
“当时树下有个卖凉皮的小推车,摊主大姐跟我差不多年纪吧,是个寡妇带个儿子,大家都叫她七婶。
“她不是本地人,身体还不大好。她儿子在我们这边的卫生职业学校上学,老娘一个人在老家的话,两边不放心,娘俩干脆一起过来了。”
“他们娘俩不容易啊。都是头天晚上娘俩一起做好凉皮,拌好调教,装的一包包的,白天儿子去上学,七婶在对面卖凉皮。
“邱松常买她家凉皮,一来二去的,就跟卷毛混熟了……”
陈荷听到这里一愣:“卷毛?”
“噢,那孩子头发天生带卷,小名就叫卷毛。七婶这么叫,我们都跟着叫,也没问过他大名叫什么,卷毛叫着多顺口啊。”
陈荷自然而然想起宋舟的自来卷。
好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