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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长！”
冉浩阳连忙跟上一步。
“我自己去领就行，就不麻烦您了。”
陈排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看冉浩阳，咧嘴一笑。
“小子，跟我还客气？”
“你是新来的兵，我是你的排长，给你安排好是应该的。”
“再说了，库房在哪儿你都不知道呢！”
他不由分说地摆摆手。
“等着！”
说完，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冉浩阳看着陈排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这位排长，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甚至有点粗犷，但心思却很细。
他没有拒绝这份好意，只是站在原地，打量着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家”的地方。
很快，陈排就抱着一摞崭新的军绿色物品回来了。
被子、褥子、床单、枕头，还有脸盆、毛巾、牙具等等，一应俱全。
“喏，你的家当！”
陈排把东西往空床铺上一放，发出“嘭”的一声轻响。
“来，搭把手，先把床单铺上。”
他拿起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床单，作势就要抖开。
“排长，真不用！”
冉浩阳再次上前。
“这些我自己来就行。”
他动作麻利地接过床单，双手抓住两角，用力一抖。
“哗啦——”
白色的床单在空中展开，像一面旗帜。
然后，他熟练地将床单覆盖在木板床上，开始仔细地铺陈、拉平、塞进床垫底下。
动作标准，速度飞快。
一看就是下过功夫练过的。
陈排本来伸出的手，就那么停在了半空中。
他看着冉浩阳那认真而专注的侧脸，看着他有条不紊地整理着自己的内务，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得！
自己这排长，好像有点多余了。
他索性抱起胳膊，靠在一旁的床架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冉浩阳忙活。
这小子，干活真利索！
铺床单，塞被子，整理枕头……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比不少老兵都熟练！
陈排心里啧啧称奇。
这哪里像个刚下连队的新兵？
尤其是那股子沉稳劲儿。
不骄不躁，不急不缓。
做起事情来，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和老练。
陈排忍不住开口。
“我说，浩阳啊。”
他换了个称呼，显得更亲近些。
“看你干活这麻利劲儿，还有这沉稳的样子……”
“真不像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
冉浩阳正在将被子塞进被套里，闻言动作微微一顿，抬起头看向陈排。
十八九岁？
自己这身体的年纪确实不大，但灵魂……
他笑了笑，带着几分调侃。
“排长，您这话说的，我可得有点危机感了。”
“是不是我长得比较着急，显老啊？”
说着，他停下手里的活，还真就左右看了看，想找个能反光的东西。
宿舍里哪有什么镜子。
他只好摸出自己口袋里那个新兵连发的，巴掌大小的不锈钢小镜子。
对着镜子照了照。
镜子里映出一张年轻而棱角分明的脸。
皮肤因为这段时间的训练，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比刚来时黑了不少。
嗯……
虽然黑了点，但底子还在。
帅气依旧！
冉浩阳放下心来，对着陈排扬了扬下巴，带着点小得意。
“还好还好。”
“排长您看，虽然黑了点，但帅气不减当年！”
“噗——”
陈排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小子！
还真敢说！
他没好气地笑骂道。
“臭小子，脸皮够厚的啊！”
“还帅气不减当年？你才多大就当年了？”
宿舍里的气氛，因为这个小小的玩笑，变得更加轻松起来。
陈排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许多。
不过，笑过之后，他又想起了刚才的话题。
“说真的，浩阳。”
他的语气认真了一些。
“你这履历，这表现，太……扎眼了。”
“华清大学，三个硕士学位……”
陈排咂摸了一下嘴。
“老实说，你这样的兵，我当兵这么多年，也是头一次见。”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咱们连队，前段时间也来了个大学生新兵，叫庄焱。”
“你可能也听说了。”
冉浩阳点点头。
庄焱这个名字，在新兵连的时候就如雷贯耳了。
艺术学院的高材生，有点个性，也有点刺头，是新兵连里重点关注的对象之一。
只不过，冉浩阳因为表现太过突出，加上系统任务缠身，和这位庄焱交集不多。
陈排继续说道。
“那个庄焱，虽然也是大学生，有点小聪明，也有点小脾气，但感觉……那才像个刚从学校出来的年轻人该有的样子。”
“有点冲动，有点迷茫，需要部队这个大熔炉好好敲打敲打。”
“你小子呢？”
陈排上下打量着冉浩阳。
“沉稳得像个老兵油子！”
“干什么都有条不紊，考虑周全。”
“说实话，要不是看了你的档案，打死我都不信你才这么点年纪，而且是第一次当兵！”
冉浩阳闻言，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沉默了一下，才开口。
“庄焱啊……”
“嗯，我听说过他一些事。”
“其实，我觉得他本质不坏。”
“就是……可能还需要一些磨练，性子毛躁了点，不够沉稳。”
这评价，可以说是相当中肯了。
陈排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没错！你小子看人还挺准！”
“那小子就是欠练！”
“不过……”
冉浩阳话锋一转，眼神中似乎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很淡，但还是被陈排捕捉到了。
“其实……我还挺羡慕他的。”
“羡慕他？”
陈排愣住了。
“羡慕他什么？”
“羡慕他毛躁？羡慕他欠练？”
这小子脑回路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冉浩阳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略带自嘲的弧度。
“不是。”
“我羡慕他……有人管着，有人念着。”
陈排猛地一怔。
他瞬间明白了冉浩阳的意思。
庄焱虽然是个刺头，但他是有家的！
听说他参军，家里人还闹过一阵子……
虽然过程曲折，但那也是一种牵挂，一种属于“家”的羁绊。
而冉浩阳……
陈排想起了档案上那简单的“孤儿”二字。
一时间，陈排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好像无意中戳到了这小子的痛处。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却又觉得任何语言都显得有些苍白。
“呃……那个，浩阳……”
陈排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冉浩阳却仿佛没事人一样，抬起头，冲着陈排露齿一笑。
笑容很灿烂，也很真诚。
“排长，您别这么看着我，没事儿！”
“我早就习惯了。”
他耸了耸肩，语气轻松。
“再说了，凡事都有两面性嘛。”
“您想啊，我要真是有爹有妈……”
他故意拉长了音调。
“知道我放着华清大学三硕士的大好前程不要，一门心思跑来这深山老林里当兵……”
“嘿嘿！”
他坏笑一声。
“搞不好，真得气得从家里杀过来，提着擀面杖把我撵回去！”
“到时候，您这儿可就少了个‘宝贝疙瘩’了，对吧？”
一番半真半假的玩笑话，瞬间冲散了刚才那点沉闷的气氛。
陈排看着眼前这个故作轻松的年轻人，心里那点莫名的心疼又涌了上来。
这小子，总是这样。
把什么苦都自己扛着，还要反过来安慰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