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排心里叹了口气,脸上却也配合地露出了笑容。
“好小子!还敢调侃起你排长我了!”
他佯怒地瞪了冉浩阳一眼。
“不过,你说的也有点道理。”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柔和了一些,带着一丝探寻。
“浩阳……你……找过你的亲生父母吗?”
这个问题,其实有些冒昧。
但看着眼前这个坚强得让人心疼的年轻人,陈排还是忍不住问了。
他希望能更多地了解这个兵。
冉浩阳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刚刚铺好的床铺,沉默了几秒钟。
宿舍里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然后,他抬起头,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很平静。
“找过。”
他的声音也很平静,就像在陈述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我是在孤儿院门口被发现的,身上只有一个襁褓,连张纸条都没有。”
“线索……基本上等于没有。”
“后来我长大了,自己有能力了,也去查过。”
“去了当年接收我的那个孤儿院,也托人去派出所问过,查过相关的报案记录、失踪人口信息什么的……”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波澜。
“但是,时间太久了。”
“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很多东西都不规范,资料保存得也不好,很多都遗失了。”
“人海茫茫,想找两个没有任何具体信息的人,太难了。”
他轻轻摇了摇头。
“后来……也就慢慢放下了。”
陈排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他能想象,这个过程对一个孩子来说,意味着多少次的希望和失望。
冉浩阳似乎看出了陈排眼中的情绪,他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种历经世事后的淡然。
“排长,您不用觉得怎么样。”
“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他拍了拍身下的床铺。
“有吃有住,有兄弟,还能穿着这身军装,保家卫国。”
“我觉得……挺满足的。”
“至于亲生父母……”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那片郁郁葱葱的山林,眼神有些悠远。
“说不想知道他们是谁,那是假的。”
“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忍不住瞎想。”
“想他们长什么样子?现在过得好不好?”
“当初……又为什么会把我丢下?”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但很快,他又收回了目光,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乐观开朗的笑容。
“不过,想归想。”
“日子总得往前看,不是吗?”
“我现在是夜老虎侦察连的一名新兵,想这些没用。”
“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尽快提高自己,不给咱们连队丢脸!”
说完,他拿起旁边的脸盆毛巾。
“排长,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我先去打盆水,洗把脸。”
“待会儿,还得准备准备,下午跟您进山打兔子呢!”
提起打兔子,冉浩阳的眼睛里又闪烁起自信光芒。
似乎刚才那段关于身世的沉重话题,己经被他彻底抛在了脑后。
陈排看着他挺拔的身影走向门口,心里五味杂陈。
这小子……
真是个让人心疼,又让人佩服的家伙!
“走吧,接下来那片山上野兔野鸡最多了,这次我给你露一手,一定收获满满!”“真的啊,排长?!”
冉浩洋兴奋地搓了搓手,脸上写满了期待。
“野鸡野兔?太棒了!我最喜欢打牙祭了!”
陈国涛看着冉浩洋轻松的模样,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到底是年轻人,注意力转移得快。
“那当然!”陈国涛故意挺了挺胸膛,“你排长我出马,还能有假的?”
两人一边收拾着准备出门,一边开始斗嘴。
陈国涛瞥了冉浩阳一眼,带着点儿“老兵”的审视和戏谑。
“不过啊,浩阳,只是抓兔子没什么乐趣啊!”
“乐趣?”冉浩洋反问。
陈国涛眼睛一转:“是啊,要不这样,咱俩比比,我试试你的水平!”
“比?行啊,比就比,谁怕谁啊!”
冉浩阳立刻接招,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势。
陈国涛笑着说:“好小子,有种!”
“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不过排长,既然比试,有赢就有输,输了的人,怎么办?”冉浩阳追问道,眼睛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
陈国涛摸了摸下巴,故作深沉地想了想。
“输了的人嘛……以后见了面,就得管赢的人叫‘哥’,怎么样?”
“没问题!”冉浩阳一口答应下来,心里却乐开了花。
他知道,陈排这是变着法儿地想跟他拉近关系呢。
叫声“哥”算什么,能跟排长这样的汉子称兄道弟,那是他的荣幸。
陈国涛也笑了,这小子,果然上道。
他也想通过这种方式,让这个内心敏感却又故作坚强的兵,能更快地融入集体,感受到更多的温暖。
彼此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有些话不用说透。
一个眼神,一个约定,就够了。
这是一种属于男人间的默契。
“行,那一言为定!”陈国涛伸出手。
“驷马难追!”冉浩阳响亮地回道,与他击了个掌。
两人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期待和……“不怀好意”的竞争欲。
随后,两人便一起朝着军需处走去。
军营里的午后,阳光正好,训练场上隐约传来战士们的呼喝声。
到了军需处,陈国涛熟门熟路地跟管理员打了声招呼。
“老张,给我们拿几副套子,再来把小点的工兵铲,还有捕兔网。”
军需处的老张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兵,闻言乐呵呵地从架子上取下东西。
“陈排长,又带新兵去后山改善伙食啊?”
“是啊,这小子,”陈国涛指了指旁边的冉浩阳,“入营这么多久了,我得亲自试试他的能耐。”
冉浩阳在一旁嘿嘿笑着,也不反驳。
拿齐了工具,两人便并肩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
后山的路有些崎岖,但对于他们这些军人来说,自然不在话下。
山林间郁郁葱葱,鸟鸣啾啾,空气清新得让人心旷神怡。
走了一段路,陈国涛指着前方一片相对平缓但林木茂密的区域,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深沉。
“浩阳,你知道咱们这片后山,以前是什么地方吗?”
冉浩阳摇了摇头,好奇地看向陈国涛。
“这里,以前是一片战场。”陈国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历史的厚重感。
“很多年前,咱们的先辈,就在这片土地上,跟入侵者打过一场极其惨烈的战斗。”
冉浩阳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神情变得严肃。
陈国涛继续说道:“当时,咱们铁拳团的老前辈,就是在这片被战火烧焦的土地上,浴血奋战,打退了敌人。”
“后来,战斗结束了,老苗,也就是咱们团里一位非常受人尊敬的老英雄,带着幸存下来的弟兄们,就在这片废墟上,一砖一瓦地重建了咱们铁拳团。”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生机勃勃的树木。
“不仅如此,他们还亲手在这片被炮火蹂躏过的山坡上,种下了一棵又一棵的树苗。”
“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些。”
“是他们,让这片死寂的山林,重新焕发了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