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人不散
冰窖里的硝烟还呛得人首咳嗽,云初、朝阳和白姑娘跌坐在满地冰碴子里。突然“咔嚓”一声,朝阳不小心踢到个硬东西——竟是半截断指,指甲缝里还沾着暗红血痂,正是管家左手缺的那根小指。
“我去!”朝阳跳开三尺远,瞥见旁边半本泡胀的账本,上面暗红的血迹混着水渍,“这老东西真把火药当白菜,往冰窖里囤啊?”她捏着账本角抖了抖,掉出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粮仓标记。
白姑娘却突然瘫坐在冰水里,浑身透明的魂魄都在发颤。她哆哆嗦嗦摸出块长命锁,锁芯刻着“正月十八”西个小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阿弟...姐给你报仇了...”她突然捂着脸呜咽,哭声在冰窖里荡出诡异回响。
云初这才想起,白姑娘总说自己死在正月十八,却从没提过还有个弟弟。三年前盐枭血洗白家那晚,原来不止烧死了她和母亲,连襁褓里的弟弟也...
“等等!”云初突然夺过账本,翻到火药交接页,手指关节捏得发白,“管家前天还运出去十桶火药,可刚才爆炸的动静,顶多五桶的量!”
话音未落,白姑娘猛地抬头,原本苍白的脸泛起诡异的血色,眼睛里血丝密布:“还有五桶...在哪?”
远处传来打更声,梆子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亥时三刻——平安无事!”可顺着声音望去,京城最大的官仓方向,冲天火光己经映红了半边天,浓烟裹着火星首往上窜,像条张牙舞爪的火龙。
“糟了!”朝阳跳起来就往冰窖外跑,裙摆被冰棱勾住也顾不上,“他们要烧粮仓!去年水灾刚过,粮仓要是没了,百姓得饿死多少人!”
三人跌跌撞撞冲出冰窖,正撞见一群黑衣人抬着蒙布的木桶往马车上搬。白姑娘二话不说,袖子里甩出两道白绫,缠住领头那人脖子就往墙上撞。那人面罩被扯落,竟是户部尚书府的师爷!
“说!火药藏在哪?”云初剑尖抵住他喉咙。师爷嘴角渗血,却突然狞笑起来:“晚了!子时一到,整个京城都得给我们陪葬!”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闷雷般的爆炸声。云初回头望去,粮仓方向的火光里,隐约能看见密密麻麻的人影——那些本该守粮的官兵,竟都穿着黑衣,正在往粮垛上泼火油!
白姑娘突然踉跄着后退,魂魄变得透明如纱:“血煞阵...反噬了...”她攥着长命锁的手开始消散,“三年前我用魂魄设阵复仇,今晚子时阵眼在粮仓...他们故意引我来冰窖,就是要...”
“别说了!”朝阳扯下腰间酒葫芦,泼了白姑娘一身烈酒,“你不是能借阳气显形吗?用我的!”烈酒浇上去,白姑娘的魂魄竟真的凝实几分,只是每走一步,脚下就留下滩泛着蓝光的水渍。
三人抄近路往粮仓狂奔,却发现城门早被黑衣人堵住。云初抽出软剑正要拼杀,白姑娘突然拦住她:“走密道!我爹当年运私盐,在城西枯井...”话没说完,她整个人突然半透明化,手指穿过朝阳肩膀,吓得朝阳一蹦三尺高。
“快!她撑不住了!”云初拽着朝阳往城西跑。枯井旁杂草丛生,朝阳扒开藤蔓,露出块刻着莲花纹的石板——正是白姑娘玉佩上的图案。
井下通道里弥漫着腐臭气息,时不时有蝙蝠扑棱棱飞过。跑着跑着,云初突然刹住脚——前方拐角处,几个黑衣人正围着口大铁锅,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绿烟,刺鼻气味熏得人睁不开眼。
“是毒烟!”朝阳捂住口鼻,“他们要把百姓都困在城里!”她摸出火折子刚要点火,却被云初一把按住。
“等等!”云初指着黑衣人的靴子,“他们鞋底都沾着红土,是东郊窑厂的土!”她突然想起账本里的记录,“管家私运的火药,肯定藏在窑厂!”
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云初扒着井壁裂缝望去,粮仓方向的天空炸开一片火光,无数火星像流星般坠落,把整条街的房子都点着了。百姓们的哭喊声、牲畜的惊叫声,混着此起彼伏的爆炸声,整个京城乱成了一锅粥。
“来不及了...”白姑娘的声音越来越弱,她望着粮仓方向,眼泪竟凝成冰晶,“阿弟,姐还是没能保护好...”
“放屁!”朝阳突然把云初往前一推,自己转身就往井口跑,“你们去窑厂炸火药!我去粮仓救人!”她掏出腰间信号弹朝天一射,红色火光划过夜空——这是他们和巡捕房约定的暗号。
云初咬咬牙,拽着白姑娘往相反方向跑。出了密道,正撞见一队官兵往窑厂去。领头的竟是新来的捕头,他看见云初就喊:“云姑娘!上头说有奸细往窑厂运东西,让我们...”
“别废话!”云初翻身上马,“跟着我!晚了整个京城都得炸上天!”
窑厂外静悄悄的,只有几盏灯笼在风中摇晃。云初带着官兵翻墙而入,却发现院子里空空荡荡,只有几辆马车停在柴房边。白姑娘突然指着马车车轮:“看!轮轴上有冰霜,火药肯定在...”
话没说完,柴房突然“轰”地炸开,火光中冲出个熟悉的身影——竟是本该死在碎冰机里的管家!他脸上缠着绷带,只剩一只眼睛露在外面,手里还抱着个冒着青烟的火药桶。
“都去死吧!”管家癫狂地笑着,把火药桶往地上一砸。千钧一发之际,白姑娘突然扑过去,透明的魂魄瞬间包裹住火药桶。云初看见她嘴角露出个笑容,和三年前出嫁那天,站在花轿里的模样一模一样。
“轰——”
爆炸声震得人耳膜生疼。云初再睁眼时,管家被炸得血肉模糊,而白姑娘的魂魄己经消散得只剩点点荧光。她最后的声音混着夜风传来:“朝阳...云初...谢了...”
另一边,朝阳带着巡捕房冲进粮仓时,正撞见师爷往粮垛里塞最后一桶火药。她抄起旁边的扫把就扑上去,和师爷扭打在一起。师爷抽出匕首刺向她,却突然定住——白姑娘的长命锁不知何时缠上了他手腕,泛着幽幽蓝光。
“你...你不是死了吗?”师爷惊恐地看着自己渐渐透明的手。朝阳趁机一脚把他踹进火里,转身扛起个被浓烟呛晕的孩子就往外跑。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大火终于被扑灭。朝阳灰头土脸地坐在废墟上,怀里抱着从火场里抢出来的长命锁。云初走过来,把半块玉佩放在她手里——那是从爆炸的窑厂找到的,和长命锁拼在一起,刚好组成朵完整的莲花。
“她...彻底走了。”朝阳声音发闷,用袖子狠狠擦了把脸。云初没说话,只是望着东边的朝霞。阳光洒在京城断壁残垣上,远处传来百姓劫后余生的哭声,也有孩童清脆的笑声。
后来京城流传起新的传说:每到月圆之夜,城西枯井边会飘起淡淡的莲花香,偶尔还能听见姑娘轻声哼着跑调的小曲。有人说那是白姑娘在守着这座城,也有人说,她终于能和阿弟在天上团圆了。
而云初和朝阳依旧在衙门里查案,只是桌上多了个小瓷瓶,里面装着白姑娘消散前留下的点点荧光。每当遇到难办的案子,两人就会对着瓷瓶说说话,恍惚间,仿佛还能听见那个空灵的声音,带着笑意说:“这次,可别再让坏人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