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密堂外,寒风似刃。
庭前百官鸦雀无声,贺首一言不发,脸色铁青地跪于丹墀之下。刑部尚书堂堂三品大员,此刻如阶下囚,被苏惊凰以一纸卷宗震慑当场,颜面尽失。
苏惊凰收起卷宗,抬眸扫视众臣,声音淡然:
“贺大人所为,尚需刑部自查,但若有人胆敢继续藏匿旧案真相,妄图以权蔽罪,今日之后,休怪本官以‘叛政乱纪’罪名上奏天听。”
这一席话,如暮鼓晨钟,敲在每一位在场大臣的心头。
傅池坐在她左侧,神情一如既往地沉静。但只有他知道,苏惊凰的手指微微发颤。
她在赌。
赌这些年积攒的势力,能扛住金陵这一掌暗中施压。
她也在借审案之机,逼宫中权臣表态。若太后不保贺首,那贺氏一脉必然如山倒。若保,则势必激起刑部与吏部之间的裂痕。
左右皆输。
但苏惊凰愿意试。
因为她知道,等得越久,越是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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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金陵回到凤仪宫。
殿内灯火通明,纱帐随风微摆,金色帷幔流光溢彩,然而坐在正位的金陵却神色冷淡,一只白玉茶盏静静扣在她指下,茶未动分毫。
“皇姊,”一位妃嫔低声劝道,“苏尚书咄咄逼人,今日在堂前几乎将贺氏撕碎,若不加控,恐怕将来连凤仪宫也……”
“她不敢。”金陵轻声开口,语气从容。
“她在试探。”她顿了顿,声音微凉,“今日若我出言相保,朝堂必将众议哗然;若我沉默,贺首自会心怀不满。她将刃递到我手,我若握住,就是她想要的血。”
妃嫔闻言心惊:“那咱们……不动?”
“动。”金陵轻轻一笑,眸中寒光乍现,“只是不在昭阳密堂,而是在……春闱前夕。”
她放下茶盏:“告诉贺首,收敛锋芒;告诉翰林院,让他们的人准备好,今春进士榜,我要换血。”
“再通知东厂的人,盯紧姜蘅——她,是苏惊凰的左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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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苏府灯未熄。
姜蘅脱下朝服,一身灰衣在书房内走动,一边翻阅刑部旧案,一边低声咕哝:“贺首这人,果然有问题,可偏偏抓不住尾巴。”
苏惊凰倚在书案边,捧着茶盏出神。
“你还在想金陵为何不言?”姜蘅抬头问。
“她比我想得更深。”苏惊凰眸色幽冷,“我以为她会出手阻止,但她沉默了。她要将贺首弃子保局,这是她的第一步。”
姜蘅坐下:“那我们怎么办?”
苏惊凰轻声:“春闱。”
姜蘅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她要在春闱换人?将我们安插在朝堂的新秀挤出去?”
“嗯。”苏惊凰眼底微动,“她要把我在翰林院、礼部安排的人通通掀翻。”
“我们怎么办?”
“她在下盘棋,我们也该落子了。”
苏惊凰起身,缓缓走到窗前,望着远方皇城方向。天光己尽,宫灯如豆。
“让左相林钧出山。”她淡声吩咐。
姜蘅震惊:“那位……己经归隐十年了!”
“但只有他,能压住春闱之局。”苏惊凰轻声一笑,“林钧这一生最怕的,不是政敌,而是旧识枉死。让他知道——昭阳宫血案,正是当年他放走的人一手谋出。”
“他会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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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林家。
竹影疏疏,落雪纷飞。林钧立于小筑外,满头白发,身披旧袍,望着苏惊凰,久久未言。
“你是她的女儿。”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你像你母亲。”
苏惊凰眸光微动。
“你知道,她当年是如何死的吗?”林钧忽地问。
苏惊凰点头:“她替人挡了一刀。”
“你母亲不是替人,是替‘信’。”林钧缓缓坐下,“她信我能守住朝局,信我能救出昭阳宫的那批人……可她错了。我没救成,她也没能活。”
苏惊凰坐在他对面:“您现在能救。”
林钧看着她:“你不是她。”
“我比她更狠。”苏惊凰看着他,一字一顿,“她救人,是想换活路;而我救人,是为破敌局。”
“这不是你能一个人做的事。”林钧低声说。
“但我身后,还有百万人。”苏惊凰站起身,神情笃定,“林相,若我倒了,她们连哭都不敢哭。你要再退,这江山就真的……再无清明。”
林钧沉默良久,最后轻轻吐出一句话:
“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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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榜揭晓前一夜,苏惊凰站在林府屋檐下,听雨。
傅池撑伞而来:“你又在淋雨。”
“这雨,像是旧年的。”她低声,“五年前的那夜,雨也这么大。”
傅池递来伞:“但你再不是五年前的你。”
“可敌人也不是。”
她接过伞,侧头望他:“你当真愿意,站在我这边?”
“我怕你死。”他语气平静,“可我更怕你孤军奋战。”
苏惊凰望着他,良久轻声一笑:“好。”
“我们一起,撬动这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