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未歇,寒意沉沉。
初春的金陵城并不温暖,春闱却如期而至。翰林院的灯彻夜不灭,举子云集,士子如潮。街巷之中,满是考生家属与书贩、谣言与赌局共生,江南水烟袅袅中,一场围绕“榜首”之争的暗流,悄然浮动。
林钧归朝之事并未大张旗鼓。太后默许,皇帝沉默,金陵避而不谈,唯有礼部尚书谢铭昭于三日前秘密递交一纸请命:春闱题卷由林钧亲拟,亲审。
这一请命,犹如一枚投石入池,激起惊涛。
但就在群臣猜疑不安时,苏惊凰并未急于出手,而是按兵不动,静待局势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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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不怕吗?”
姜蘅在灯下翻着一份礼部呈报的试题草稿,语气里透着难得的迟疑。
苏惊凰靠在软榻上,一手支颊,微闭双目:“怕。”
“可你还要赌。”
“我们每走一步,都是在赌。”苏惊凰睁眼,眸子清澈却冷,“她若不借春闱清我羽翼,便不会叫人查我的出身。可既然她开始动手,我便不能再等。”
姜蘅怔住:“她要查你?”
“她己经派人去了南郡。”
姜蘅唰地一声放下手中文卷,脸色骤冷:“南郡……你父亲……?”
“我不知父亲是谁。”苏惊凰淡淡道,“但若金陵查到那个名字,一切都瞒不住了。”
她转头看向窗外黑夜:“所以,这次春闱必须是我们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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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宫中,金陵执卷站立。
“这是林钧的题?”她问,指尖停在那行字上:
“臣子之忠,当纳于国而非主,君上之仁,当施于民而非私。”
“是。”下首的赵廷郎低声道。
金陵冷笑一声,将卷一抛,落地轻响。
“他这是在骂谁?”
“臣不敢妄言。”赵廷郎垂首。
金陵坐下,眼神冷淡:“他与苏惊凰联手,无非想借春闱,扶持新党,废我人脉。她用昭阳案打贺首,又借林钧执笔春闱,是想一刀两断。”
赵廷郎拱手:“可惜林钧声望极高,若不依他,朝野恐生疑。”
“自然不能明着动。”金陵垂眸拈起一枚棋子,落在棋盘,“让江中阁的人动手,去盯那几个新进士中最拔尖的——陆子恒、白原、冯道之,尤其是白原,他是姜蘅亲自教出来的,苏惊凰押他为探花。”
赵廷郎顿了顿:“若他们中途失踪……”
“别动手。”金陵轻语,“只需他们‘意外’迟到,卷子作废即可。”
她抬眸,眸中一片冷寒:“不脏手,却断她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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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闱前三日,苏惊凰突然收到密报。
【白原被困江中阁,冯道之失联,陆子恒被召至贺府问话。】
姜蘅咬牙:“贱人出手了。”
苏惊凰却只是微笑:“正中我意。”
她随手将密信置于火中,纸灰飞散:
“真正的探花,从不是他们。”
姜蘅一愣:“你……早有准备?”
“她以为我会推白原,其实我推的,是‘沈骁’。”
“沈骁?那个冷面军士出身的读书人?!”姜蘅大惊,“他从不入圈,不拜门,不近人情……他不是你的嫡系!”
“但他是最不会被控制的人。”苏惊凰起身,“她越用手段排斥我的人,朝廷越会看见那些‘独立’的声音。”
“而且……”她轻轻一笑,“谁说我押的是状元?我要的,是春闱舆论,不是皇榜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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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春闱揭榜,沈骁三元及第,震惊朝野。
而曾被看好的白原与冯道之,皆“因故”未能入场,卷子作废。民间议论西起,诸多文人掀起攻讦,称春闱受制私权,有失公允。
金陵一时间风头尽失。
林钧上书请愿,联合朝中数名清流老臣弹劾贺首“私提举子、暗换考题”,案由旧事重提,竟牵连出多年前贺氏参与买榜之事。
舆论如潮,太后不得不下令彻查。
而苏惊凰,却早在风头过后,悄然出城,奔向一处十年未启之地——昭阳故宅。
那里,藏着母亲留下的最后一卷家信。
也是她身世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