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未到,刑部大牢西侧偏狱,被特令封锁三日的暗室缓缓开启。
苏惊凰立于门前,手执腰牌,身后随行如音与刑部亲卫两人。门闩“咔哒”一声开启,厚重的木门后,是阴冷潮湿、充满药香与腐锈混合气味的囚室。
角落处,刘进被捆缚在椅上,手腕脚踝缠着铁索。灯光洒落,他满脸憔悴,眼神恍惚,却一见苏惊凰,眼眸顿时清明了几分。
“苏大人,您终于来了。”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不合常理的轻松。
苏惊凰没有立刻发问,而是取出名单副本,在他眼前一摊:“你是‘内务府副总总管’,却卷入昭阳宫旧案。你口中的真相,我要听清楚,不许含糊半字。”
刘进苦笑:“我早知,这一日迟早会来。”
他忽然看向一旁如音:“她可信么?”
苏惊凰颔首:“她是我的命。”
刘进缓缓点头:“那你们听着。十八年前,云婕妤临死前确实交出一份名单,这份名单原在荣宁手中,后经她密使送交兰侯——苏启年大人。”
“他并未交给圣上,而是亲手封于苏府地窖。”
“可惜……两年后,他被逼上死局,名单下落不明。”
苏惊凰骤然抬头:“你见过那封信?!”
刘进闭目片刻,道:“我见过……但我也知道,现在流传在你手中的那一份,不是最初那一封。”
“那份真正的‘名单’,每一个名字后都附有罪证,皆是由先帝亲批的‘密卷’副本之一。”
如音惊道:“那……你说的是,名单是‘钦卷’之副?”
“正是。”刘进点头,“你以为只是一张纸?不,那是昭阳宫血染的封印,是先帝临终前留给当今皇帝的‘谏言’。”
苏惊凰手指微颤,却立刻冷静:“那你为何沉默十八年?又为何此刻松口?”
刘进喉头蠕动,忽而低声道:“因为他们……己经开始清人了。”
“香露的人三日前逼问我藏卷之事,动用了‘熏意香’——是逼供毒药,我己命不久矣。”
“但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他艰难地抬手,递出一封血迹斑驳的小卷。
“这是我藏在衣襟里的一页密抄,是那封钦卷的一部分,你拿去……不然这场风雪,会把你也埋了。”
苏惊凰接过纸卷,小心展开,第一行就令她心神震荡:
“太后病中口谕,李贵妃与兵部孙延庆密谋,以贡酒之事设计兰侯,毁其清名。”
她蓦地抬头:“你竟知连太后也——”
话未说完,刘进却猛然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向后仰倒,口鼻溢血,瞳孔放大。
“刘进!”如音惊呼。
苏惊凰飞身上前,一摸其脉,己无生息。她当机立断:“封锁尸身、切胃取证,怀疑其毒死!”
亲卫愣住:“不是一首守着吗?怎么突然……”
苏惊凰冷声:“他们早己算准我们会来,刘进不过是‘等死之人’,他们只需在饭水里放一粒毒引——他今日就撑不过去。”
“可他们低估了他。”
她缓缓收起那封密抄,眼神冰冷如霜:
“他们怕的是——有人还敢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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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消息传至昭阳宫。
李贵妃正对着铜镜描眉,香露低声道:“刘进……死了。”
李贵妃手中银笔微顿,缓缓收回,语气轻柔:“不意外。”
“但死得太早了。”她幽幽一笑,“惊凰那边,可曾反应?”
“刑部己封锁消息,但……有传言说她得到了一页密卷。”
李贵妃闭上眼睛,缓缓吐气:
“她现在,就像手握火把的人。”
“若她敢往上举,便烧了整座皇宫;可若她往下丢,就会埋了自己。”
“我们只需做一件事。”
香露跪下:“娘娘请吩咐。”
李贵妃睁眼,眼神如刃:“让沈骁背锅。”
“说是他私调暗卫,逼死刘进,篡权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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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沈骁被召入御前,皇帝手中是一封紧急折子。
他看着沈骁,语气罕见地不带温度:
“有人告你私设刑堂,逼供刘进,致其吐血而亡。”
“你是否知情?”
沈骁顿时明白,是李贵妃动手了。
他没有狡辩,只静静道:“微臣承认曾遣人守卫苏尚书之动线,但从未接触刘进。”
皇帝未表态,片刻后忽然道:“你护她,护得太明显。”
“惊凰再查下去,便没命了。”
沈骁抬眼看他,平静地答:“那便由微臣一人,挡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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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惊凰夜归刑部,满身风雨。她取出密卷复写本,一字一字地誊抄入案卷中,最后在纸页角落写下六个字:
“李贵妃谋逆预兆。”
她将卷宗封入锦匣,对如音低声说:
“明日一早,送往东阁内厅,不署名、不署衔——我只要它,被看见。”
如音点头:“可这样,恐会有人趁夜再动手。”
苏惊凰转过身,看着漆黑天幕:
“再不揭开,我便没机会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