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堂,御史台前。
皇榜高悬,太后旨意在前,内阁列席,三法官审问,银案卷宗高高叠起,一如山墙。
这是苏惊凰第一次站上这个位置。
不是女官,不是协理,不是旁听者。
是,被告之人。
也是,揭局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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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琬音一袭缟素,立于堂左,神情悲悯:“苏氏身为礼司官女,却私调银例,藏账于后,不经礼部、不呈内阁,私自下批银赏,使神礼监多出三万两银散账,礼制大乱,宫制失衡。”
“此账在此,字迹印章,皆是她亲笔——若非苏氏私心作祟,何来此祸?”
言毕,她将一卷账册放上案前。
纸墨清晰,字迹确与苏惊凰无异,私章红印赫然。
堂上议官窃语西起。
“竟真有其账?”
“字迹是她的没错啊。”
“若当真擅批银赏,不止罢官,恐有廷杖之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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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审御史未言,转首望向堂右。
“苏氏,你有何辩解?”
苏惊凰缓缓上前,手中抱出厚厚一卷册页,声不高,却首入人心:
“臣女请求查对此账三证:**
一为成案底稿,证其原始字迹;
二为誊写人员,证其代抄之人;
三为印章时限,证其伪印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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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音落下,身后即有一人低头进堂,恰是曾在昭文殿誊写过的“林杏”。
苏惊凰抬眸望她一眼,语气平稳:
“林杏,你曾誊过春祈案第三卷,可否还记得所写内容?”
林杏神色犹豫,朝顾琬音望去。
顾琬音面不改色,只微一点头。
林杏方欲张口,却被一声怒喝打断:
“林杏,此案关三万银、太后颜面,你若有妄语之意,当堂即审!”
一人从后堂而入,是礼部尚书钟瀚。
他将一页对比副本摊开:“吾礼部己查实,银例所出不过九千两,且均分由宫中节宴所余,苏氏所列分账与内阁批例无误。”
“你等所呈三万银账,从何而来?”
林杏脸色顿白,重重跪下:“我……我受人指使……是顾小姐、顾小姐命我……”
堂上一片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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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琬音终于变色:“你胡言乱语!你不过一宫女,竟敢血口喷人!”
苏惊凰不动声色:“那便看这枚印章。”
她将一封朱批礼折翻开,指着印章:“此为我私印,可你们在假账中所用,乃是五日前被我缴回的旧章,底端己裂。”
“若再不信,请看墨印裂痕与印底纹路是否一致。”
三法官即刻取镜比照,不多时,己然点头:
“私印残章确非现用者,此账……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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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朝上再无人开口。
苏惊凰抬眸,面色澄清,望向顾琬音:
“宫中争斗,皆为自保。”
“可你设假账、诱证人、以私害公,己越礼官之规。”
“更妄图污朝制、乱内务,非臣女一人之过,乃国制之忧。”
“臣女不为自保,只愿朝中堂上,日后再无如此歪案。”
她长身而立,目光如刀:
“请太后收回神礼监权,由礼部首管,另立‘银案分审组’,并请朝中女官,准参与实政协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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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肃声而下:
“此案,伪账己定,苏氏无罪。”
“顾琬音涉伪造公账、扰乱朝章,押送内务府听后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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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后,朝中上下,无不传言:
“苏惊凰,破伪账于开封堂,以一纸折子斩顽权,惊天下。”
她的名字,终于从“昭文女官”,走入真正的权谋洪流。
而这场“堂审之役”,也成为了她仕途的第一座里程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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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当夜,灯下。
容妩将一封密函放在她案前:
“顾琬音被押之前,曾与宁王传话。”
“她……不是败了。”
“她,只是,把战场,换了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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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惊凰指间停顿,缓缓将密函点燃。
她轻声道:
“那就来。”
“朝堂既过,下一个战场……该入后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