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宴第二日,凤仪局还未从前夜疲惫中整理完毕,门前便来了位不速之客。
她未穿宫妃常服,只着一袭温色绫罗,衣上无金线刺纹,发间仅插一支浅玉簪,眉眼含笑,却自带一种不容忽视的从容与沉稳。
“妾身瑾妃,前来拜访苏女官。”
苏惊凰一愣,未料第一位主动登门的宫妃,竟不是旧敌荣贵妃,也非她惯常应对的顺嫔,而是这位……新晋瑾妃。
“瑾妃娘娘,请入。”
她起身迎接,心中却暗暗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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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妃落座后,先是含笑望着凤仪局中陈设,一边轻声道:
“苏女官掌局短短月余,局中肃然,礼文规整,真乃新气象。”
“本宫原以为,后宫女官不过为人执笔、替人着色。如今见你,才知这局中,也有剑气三分。”
苏惊凰行礼:“凤仪局执礼,职责所在,不敢称剑气。”
瑾妃却笑:“不称,却实有。”
“昨日春宴,你敢当众请旨、要求立制……我坐在下席,听得不觉拍案。”
“若换作本宫,断不敢如此。”
她语气温和,眼神却分外清明,像是看穿人心。
苏惊凰谨慎回应:“多谢娘娘美言。凤仪局之立,皆赖太后、陛下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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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欲避开锋芒,瑾妃却轻笑一声,语调微微一转:
“你这话说得好听,但我心里却知——太后与皇上,未必有多在意这礼制之权。”
“能把凤仪局撑到今日的,是你自己。”
“苏惊凰,你若只懂守礼,便活不过三章诏文;若只知斗狠,也走不到今日。”
“你是个聪明人。”
苏惊凰抬眸,终于认真地看她。
“娘娘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瑾妃含笑不语,反而从袖中取出一物,轻轻置于案上。
那是一支折香笺,香味清淡,尾端烧边处理,却并非香火。
苏惊凰皱眉:“这是……”
“宫中织香司所用的‘焚香签’,以此为令,调派香料、配置花粉、焚炉等物。”
瑾妃轻声解释。
“妾身此次来,是想与你借一道礼权——将织香司,暂归凤仪局节制。”
苏惊凰微怔:“织香司,隶内务府。”
“可这内务府中,主理者……你知是谁?”
苏惊凰沉默。她知道,是荣贵妃的舅父,胡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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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你要将礼制真正扎根,需先将附权剥离。”
“而织香司,便是她手中第一根线。”
“我借你这线,你敢不敢接?”
瑾妃的声音不轻,却步步逼近。
苏惊凰静默良久,终于道:
“若凤仪局接织香司,便需重整香谱、定新仪表、删旧供奉。”
“这一动,怕不是刺痛一个人,而是动了整条线上的权。”
“你要的不是合作,是逼我与荣贵妃正面开战。”
瑾妃抿唇一笑:“不,我是在帮你选一个时机。”
“春宴之后,你己立名。”
“若不借势而起,便会反被拖下。”
“而我,不过是送你一根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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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惊凰望着那支香签,指尖微凉。
她知道瑾妃的意思。
这是一次联手,一次权力与智慧的握手。
但更是一场博弈,若接——她要承担全部风险;若不接——凤仪局将迟早被围困反击。
“娘娘。”
“苏某接了。”
“但有一条——”
“凤仪局接织香司,仅为制礼;若日后你用此求私,哪怕你是妃,我亦奏请废之。”
瑾妃怔住一瞬,而后笑意更浓:
“好一个苏惊凰。”
“我今日,便认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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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凤仪局正式接管织香司,皇帝批了“节制三月”之令。
宫中震动。
这是后宫数十年未有之变——女官节制宫中实务司署!
苏惊凰,终于开始真正动刀到权本身。
也正因如此,她的对手们……再也无法坐视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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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殿中,荣贵妃掷碎一盏香炉,寒声道:
“她敢收我的人?”
“好,既然她敢接这香线——那就让她看一看,什么叫‘香腐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