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堂之事一出,苏惊凰心知,张典司之案未了。
更重要的是,那个掌控织香司数十年、却在落马前绝口不提“夜辛”一事的老香匠——他藏了太多秘密。
三日后,凤仪局东侧小阁,绿竹遮掩,几案静然。
苏惊凰正在整理香谱,忽有小宫人疾步入内:“主子,城南送来一封信,说是……江南老友,寄予‘苏家女’。”
她一怔。苏家,自她入宫,便再无人提起过。
她接过信,封蜡无章,却有一道熟悉的旧香味——木槿桂花混白芷,是她年幼时母亲最常用的香包味。
打开一看,信纸泛黄,书迹却锋锐如刀。
“惊凰,若你看到此信,想必张典司己落。”
“当年之事,非他一人所为。”
“织香司后山香库,仍有一段账册未被焚毁。”
“其中所记,乃是‘金陵荣府’常年入香、走香之路。”
“荣贵妃,非始于宫中。”
“此案若动,必牵南方半壁商路。”
——寄信人:香溪旧徒·顾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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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连城,这个名字,苏惊凰并不陌生。
她十五岁那年,曾短暂在江南香坊求学,顾连城为她香艺启蒙之师,后因“私改方录”被逐。
她曾疑他无才,甚至怀恨多年。
可现在,世事翻转,恩怨模糊。
她低声喃喃:“原来你……一首未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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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连城所言,首指“荣贵妃之母·姜氏”,与张典司有深层交易。
若香料从南方私运入宫,不经礼部报批,则极可能为私香之流,按宫制,此为大忤。
苏惊凰立刻决定:
启封织香司后山香库。
她带上沈凌渊亲批之牌文,由凤仪局五人小队连夜潜往旧香仓。
这片仓库早被封锁十年,如今尘封未动,蛛网密布。
他们砸开后壁隔层,果然在暗格中找到一册香账——
册页泛黄、数字密布,每页均有“金陵荣府”署名。
其中多条香料记录,自张典司上任起,数目逐年递增,竟无一呈报官香。
沈凌渊翻至一页,神色骤变:
“这是……火龙骨?!”
苏惊凰心中一凛:“这不是——禁香?”
火龙骨,为一种极易致幻香材,宫中早己列入禁品,凡贩之、用之者皆为“叛礼大罪”。
“荣家……竟借织香司之名,将火龙骨走入太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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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们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之际,忽听门外脚步声急促。
一宫人慌乱冲入:“女官!有诏,御前急召!”
苏惊凰皱眉:“谁的命令?”
“荣贵妃。”
苏惊凰握紧香账,低声对沈凌渊道:“不能让这些账再落入旁人之手。”
沈凌渊点头,将账册封入锦匣:“我带走,由御史台封存。”
“你小心荣妃。”
苏惊凰转身之际,神情冷冽如雪:
“她若设局,我自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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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偏殿,荣贵妃端坐软榻,眉目温婉,却如水底暗蛇。
“惊凰,近日辛苦了。”
“听说你查香查得很深,连先皇的香案都不放过。”
苏惊凰盈盈一拜,目光平静如镜:“臣女不敢,奉旨而行。”
荣贵妃笑意不减,却忽收声问道:
“你可知,若动太庙御香,动得过火,便是——‘谋逆’?”
苏惊凰语声不变:“若真有毒香入祭,即便谋逆之罪,亦应查。”
“更何况……”她望向贵妃,“若有人故意引香入宫,害死无辜,那才是大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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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贵妃盯着她,良久不语。
空气仿佛冻结。
忽而,她微笑道:“惊凰,聪慧固然好,但聪慧过火……便容易烧了自己。”
“你是个可用之人,本宫惜才。”
“若愿止步于此,往后凤仪局,便是你苏家的天下。”
苏惊凰静静看着她:“若不止步呢?”
荣贵妃轻轻一笑,起身走到她面前,低语道:
“那你,便是……下一个温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