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奏——凤仪局女官苏惊凰请旨查阅太庙香案。”
宣政殿外,奏折己由通政使递入,众官屏息以待。
内侍奉上朱漆匣,皇帝从匣中取出折页,视线略微停滞。
殿中只听宣读的太监低声念道:“臣女苏惊凰,请调阅先皇西十二年秋季至西十三年春季之间所有入太庙香案,附温贵妃所用香方一并查验。”
这年头的折子不算重,可这话,分量极重。
这是请旨动“御香”。
那是皇族祭祀之香,是皇家血脉的香,是朝代礼制的香。
动不得,查不得,更不可随意言及。
皇帝沉吟片刻,手指在檀木案上敲了敲,忽问:
“凤仪局掌香不过旬日,何事使苏女官如此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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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政殿内,站着一位灰衣男子,身形清隽,容貌隐于暗影之中。
正是掌御史台的少御史——沈凌渊。
他低头拱手:“回陛下,臣曾阅香案旧卷,确见先皇西十三年祭祀御香略有变更,疑因香材短缺,曾由织香司改配。若苏女官之请属实,确应查之。”
皇帝转眸望他,缓缓开口:“你为何替她说话?”
“臣不替人说话,”沈凌渊淡然道,“臣替案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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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句,虽轻,却稳。
皇帝沉默片刻,终是轻敲桌面三声。
“准奏。”
“限三日调香,如遇阻碍,由御前亲调。”
“再有半字诬告之情,凤仪局解散,苏惊凰贬出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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旨意一下,众人哗然。
凤仪局前所未有的权威立于纸上,也同样被悬上一柄利刃。
而苏惊凰,己然无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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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凤仪局女官一行五人,携封条、香录、钤印,于卯时三刻抵达太庙东门。
守香者为礼部属下香司长礼李驭年,年逾五旬,面冷言少,素以守旧著称。
“苏女官,”李驭年展开皇旨,看都未看完便道:“太庙御香,自有内司存封,若需查阅,应由礼部奏请,非尔等女官可擅入。”
苏惊凰将调香玺印奉上:“这是御前钤章。”
“奉旨三日查验,李大人若有异议,可亲至宣政殿回奏。”
李驭年盯着她半晌,终还是侧身一让。
“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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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庙香案存于香堂地库,其下常年温度恒定,藏香百种,年份各异。
苏惊凰领人按册查验,锁香柜、香罐、香谱一一核对。
至巳时初,终于在西十三年春季祭香一案中,查出**“配方异动”**。
原方中有“白檀、宿沉、黄莲”三味,春案改为“白檀、宿沉、夜辛”。
——夜辛,正是之前“香腐案”中所用的激辛香材,乃毒香常用引子。
苏惊凰心头微震,缓声问:“此番改香,谁主其事?”
李驭年不语,只将一纸调香签交给她。
上有亲笔批语:
“旧香不应春令,调夜辛以净气——张典司代笔。”
落款,赫然是“织香司·张典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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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惊凰立刻翻阅原香谱,果然发现夜辛配比与春令不合,且调香过程杂乱,疑有临时增改。
她闭眼思索,若无意下毒,则此香应效低微、味苦涩。
可若“特意”为之——那就是在御香中藏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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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阅至末,沈凌渊忽现于香堂门外。
“你做得不错。”
苏惊凰微微一怔:“沈大人怎会在此?”
“我奉旨监察,”他低声道,“但我亦自愿而来。”
“因为你查的,不只是香案。”
“是……宫中十五年前的旧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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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目光微微一凛,低声问:“你也在查?”
沈凌渊点头:“我查的是当年温贵妃暴亡前,御前三封未送出的折子。”
“你查的是她所用的香。”
“这两件事,恐怕最终,会落于同一人身上。”
两人对视片刻,无需言明,心中皆己了然。
那人——就是荣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