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灯火通明,嘉宾云集。
今夜,是皇城香展夜宴,也是香会百年一届的“春藏之宴”,兼具朝堂之命与民间之誉,一举一动,尽皆观瞻。
三大香局分别献香,凤仪局首献香品,名为“镜影幻”,为苏惊凰亲自调制。
皇帝亲临,百官到齐,连平日不出阁的太后也被请至宴前偏殿小憩,足见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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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影幻”,取影中之香、香中之镜,调香之法极繁复,需六种基香叠韵,三重引气线,以银丝绕纹成香。
苏惊凰坐于香炉之后,身着银白素衣,鬓发清雅,眉眼沉静。
香未焚,众人己心神随之凝聚。
她点燃香芯,香气自炉口缓缓升腾,初闻清冷如月,渐而转为甘冽,如雪落梅林,最后则一缕似有若无,首扣心扉。
众人心神微恍,有人甚至在席间轻轻一叹。
沈凌渊立于旁侧,望着那炉香,眸光一动未动,唯唇角极轻微地勾起。
荣贵妃手执团扇,面带微笑,眸中却翻起暗浪。她知,这“镜影幻”,并非一炉香,而是一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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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气中,己设境。
苏惊凰在香中以心意引香,结合南溪秘法,映出虚境,让观者心随香动,不觉间沉入幻象。
她不为迷惑人心,而是设一道“香镜”,将场中真伪折射而出。
此香最难之处,不在制香,而在控气。
一旦有人意念不稳,幻象便会浮现外显,露出心底最隐秘的执念与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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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第二炉香升起后,殿中一人突然面色惨白,口中低喃:
“是我……不是我……那香……我只是听命……”
众人惊愕,循声看去,竟是礼部张典司的侄子张茂。
他忽然扑倒在地,神志混乱,面上浮现细密冷汗,言语失控:“是荣贵妃让人换的香……我只收了银票……没碰香……我没下毒……”
一语甫落,殿中顿时一片哗然。
荣贵妃身形微僵,扇面掩唇,却掩不住眼中一瞬狠光。
张茂话未说完,忽喉中一哽,竟昏厥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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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急忙上前探诊,断定是“香神入脑”,即幻香勾动潜意识中所藏执念,方才失控。
而这一切,正是苏惊凰布下的“香镜幻局”。
香未毒人,局却逼人。
她徐徐起身,向皇帝行礼:
“启禀陛下,凤仪局所献香品,皆为清白。然臣得御香署旧账册时,发现前朝‘望雪香’案与张典司之父有关。”
“今次香会突生变数,疑为其孙再启旧局。”
“至于有人借贵妃娘娘之名调香,还请圣上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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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目光深邃,未言,转而望向荣贵妃:“贵妃,你如何看?”
荣贵妃脸色微变,却仍保持仪态:“臣妾所不知之事,自应从严查办。”
“至于张茂,若真是混账之举,臣妾愿助凤仪局彻查到底。”
话音一落,宫人皆惊,因这是她第一次松口,将权力外放。
苏惊凰立于灯影之下,微微垂首,唇边掠过一抹冷淡笑意。
这一局,她未用一兵一卒,便借“香镜”之术,将矛头从凤仪局彻底扭转。
但她知道,这不过是逼敌暴露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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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沈凌渊于廊中等她。
“为何只引出张茂,不再追究?”
苏惊凰看他一眼:“荣贵妃不会急着动,今日她不动,是怕张典司反咬她一口。”
“可若我逼得太紧,她反而会先下手为强。”
沈凌渊叹息:“你越来越懂局势了。”
她低声道:“这是这场局教我的。”
“我若不懂,便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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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夜色中,一道白衣身影隐隐而现,静立香阁后门。
她身形瘦削,面容被轻纱遮住,但眼神与苏惊凰极似。
那人望着香堂亮起的灯,低声开口:
“惊凰……你,终于走到了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