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如墨,星辰无声。
宫城西北的昭宁殿,灯火未灭。内侍持黄纸密诏至凤仪局,仅寥寥数字:
“惊凰即至,孤有问。”
苏惊凰自朝堂归局未久,尚未更衣,便被迫转向昭宁。
今夜无风,月影却凉。她的影子在宫路上被拉得极长,仿佛一步踏错,便将沉入深宫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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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宁殿内,皇帝独坐玉案。
未着朝服,仅以玄色常袍束腰,目色深沉,看不出喜怒。
他手中轻拨香炉,炉中香纹未散,是凤仪局的“清心定”。苏惊凰识得此香,知他方才阅案极久。
她垂首上前,跪礼:“凤仪使苏惊凰,叩见圣上。”
皇帝微抬手,声音低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锋锐:
“起来吧。今在朝堂,话说得很好。”
“只是……你可知,这样的人,在宫中活得不长。”
苏惊凰没有立刻回话,而是轻轻抬眸,望向皇帝——
那是一双带着审视与试探的眼。
她缓缓答:“若陛下不许,我自然活不长。”
“但若陛下许——惊凰虽是女流之辈,也愿为陛下以香清宫、以香护朝,身死无怨。”
这句话,既是表忠,也是亮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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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看着她良久,忽然轻笑了一声:“好个‘陛下许’。”
他手指一翻,从玉案中取出一枚玉香令,通体温润,纹有五瓣香梅。
“此令,曾只赐前任香君。你可知它意味着什么?”
苏惊凰垂眸不语,实则心头微震。
玉香令,乃凤仪香令之极,持者可调御香、入内禁、查册密,几近与中宫媲权。前朝香君持此令,曾因香毒案阻太子登基,终被废逐出京。
如今,他竟将这枚玉令拿在手中——是赏,还是诱?
皇帝将玉令置于香案上,似乎随意一推:
“若你敢接,本座便信你一次;若你不敢接,本座……也不怪你。”
殿内沉静。
苏惊凰走上前,玉指轻抚玉令纹理,香梅隐隐带香,是局中特制香土与玉脂合铸。
她忽然开口:“陛下愿信我一次,我岂能惧一次。”
说罢,拈香为礼,双手接过玉令。
那一瞬,皇帝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像是欣赏,又像是一丝莫名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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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低声:“你知你要对抗的是谁?”
苏惊凰抬眸,目光沉静如水:
“臣知——是曹家,是太后,是他们在香路之上的网。”
“可香,是净物,不应被权谋所困。”
“臣愿以此身,试净这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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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忽地站起,走到殿中高台之上,负手而立。
“你不怕死么?”
她垂目微笑,语气带着温柔却坚定的韧性:
“怕。但臣更怕活着却没有用处。”
殿内沉默。
片刻后,皇帝终于轻轻点头:
“那你就活着,为朕试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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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宁殿外,风乍起,香木轻摇。
苏惊凰自殿中走出,掌中玉令灼灼生光,落在月下,宛如一枚封命之印。
她知道,从此刻起,她真正踏上了那条满布刀锋的香权之路。
不是守局,而是——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