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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五，月华如练，香阁外庭灯火通明，内院却悄无声息，仿若藏了一口深井，所有的波澜都被压在水下。
苏惊凰穿着素衣立在杏花树下，静静地望着天上月色，风掠过她鬓边细发，带着薄凉。
今晚，是禁香大会前最后一夜。
每年一度的禁香大会，既是香阁选拔才俊的机会，也是朝廷派香师入内廷的重要评定。
胜者，将首接获得凤仪司二级香师身份，拥有独立炼香的权力，甚至——能接触被封存的皇家密香。
苏惊凰从袖中取出一小片纸箔，轻轻折起，是母亲谢云棠留下的凤骨香三式之一。
她闭上眼，细细体会香式走向，整整三个时辰后，才睁开眼，眼神沉定。
“你知不知道，刚才你身上那股香，几乎快让后院的小猫晕过去了？”
封兰芷的声音打破夜的寂静，带着一贯的嘲讽，却没有敌意。
苏惊凰并未转头，只道：“不好意思，我还不够熟练。”
“嗯，看得出来。”封兰芷扬唇一笑，将手里的一包香灰甩给她，“这是你昨晚调制失败的残灰，我帮你留下了。”
苏惊凰一怔，回头望她。
封兰芷挑眉：“别太感动，我只是怕你被抓时说是我配的香。”
“你还是愿意帮我，不是吗？”苏惊凰微微一笑，眼神柔和，“封兰芷，我记得第一次见你，是在香阁西院，你调制的是碧莲入墨香，整个香阁为之一惊。”
“你记错了。”封兰芷冷冷道，“那天我调的是‘留春冻雨’。”
“可我记得你衣角沾了墨香。”苏惊凰认真地看着她，“那一瞬间，我觉得你是我最想追上的人。”
封兰芷怔了怔，目光复杂地看她一眼，半晌低声道：“别说这些，明天你若输了，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她话锋一转，掏出一枚香签丢给她。
“我查过资料，禁香大会前三甲的香题极有可能落在‘骨香’或‘静香’之上。‘骨香’你走得险，‘静香’你要靠心。”
“你教我？”苏惊凰诧异。
“你别自恋。”封兰芷面色一红，转过头，“我只是……不想让魏镜寒的人赢。”
“谢了。”
封兰芷不语，两人并肩坐在杏花树下，月光清冷，香火未燃，却有一种难言的默契在沉默中生长。
忽然，院外传来一阵轻响。
两人俱是一惊，站起身来，便见一个身穿藏青劲装的身影自暗影中走来，手中握着封印锦袋。
“李时烨？”
“你们的香料被动过。”李时烨低声道，“封兰芷的风引香被调包，苏惊凰的炉底被人洒了‘静魂散’。”
两人齐齐色变。
“这是什么意思？”封兰芷沉声问。
“明早你们上香之时，一人香引偏颇，一人炉火不稳，必然当场走香崩炉，首接失格。”李时烨看着她们，语气如冰，“而幕后之人……或许是魏镜寒，也可能，是太子殿下的人。”
苏惊凰握紧拳：“他们不想让我进禁香大会的前三。”
“也不想你进凤仪司。”李时烨冷笑，“可惜你们都太天真了，这不是一场比赛，是一场宫廷筛香的权谋战。”
气氛一度凝重如水。
良久，封兰芷咬牙道：“那我们怎么办？”
苏惊凰望着月光下银白如练的杏花树枝，忽然一笑，眼神明亮而坚定。
“就再调一炉。”
“用全新的炉底，全新的香料，哪怕今晚不眠，我也要赢。”
封兰芷深吸一口气，忽地也笑了。
“苏惊凰，我从前以为你是个傻的，今天才知道——你傻得让人愿意赌一把。”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
苏惊凰一愣，也将手覆上。
月光下，两位少女的手掌紧紧相握。
她们不是盟友，不是姐妹，却在这漫漫长夜中，第一次，在背后靠得如此之近。
?
一夜未眠，香未停燃。
炉火旁，李时烨远远看着两人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柔色。
他轻声自语：“凰儿……这一次，你不会再是一个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