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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内烛火被穿堂风撩得明灭不定，许文盛抚眼中闪过阴鸷的光。
思索片刻开口道：“陛下，臣有破敌良计！”
姜起有些欣喜地说道：“计将安处？”
许文盛踱步至沙盘前，枯瘦的手指重重戳在洛河支流的位置，然后与峄城之间连线，开口道：“陛下，天时既至，何不借水为兵？待暴雨倾盆，洛河水位暴涨之时，积蓄水量，掘开上游堤坝，滔滔洪水奔腾而下，不出三日，峄城必成泽城！”
“离军纵然有三头六臂，也只能葬身鱼腹！”
“也该让这些离国人，难忘洛水情深，感受下违背洛水誓言的惩罚了！”
姜起剑眉微蹙，思索着利弊，尚未开口，唐睿手中星盘却当啷坠地，他看着姜起好像也有意动，便开口道：“文盛此计太毒，春秋宋襄公泓水之战，尚知'不鼓不成列，不重伤，不禽二毛'，白起水淹鄢城，虽破楚军，却溺亡数十万百姓，至今被骂作人屠！”
“陛下万不可行次计策，峄城十万百姓皆是我齐国子民，他们何罪之有？”
许文盛反驳道：“唐兄，熟读兵法，自然知道《孙子兵法》有云'兵以诈立，以利动，以分合为变'？当年韩信水淹废丘，关羽水淹七军，哪一场不是青史留名？更何况这些百姓的命出生时就是属于大齐”
“如今不过是让他们把命还给大齐，区区数万性命，若能换来齐国故土收复，死不足惜！”
“他们也是为大义气牺牲，死得其所。”
“荒谬！”
唐睿情急间，不小心打翻了砚台，里面的墨水撒到了自己与许文盛身上
自己一身白衣瞬间被染黑，许文盛一声黑衣，黑得更加浓郁。
唐睿先是表达歉意，而后继续反驳道：“《尚书》有云'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峄城百姓世代为齐人，若因收复故土反而屠尽子民，将陛下置于何地，史书上不会被写成暴君吗？当年楚昭王复国，宁可暂避吴军锋芒，也不愿迁怒百姓，此乃明君之道！”
“唐兄只知其一！当年乐毅伐齐，火牛阵破城时，临淄百姓死伤几何？可如今青史只道'济西大破齐军'！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些贱民若能换来齐国故土，死得其所！”
唐睿继续反驳道：“孟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陛下若行此伤天害理之事，纵使得了峄城，民心尽失，何谈中兴齐国？昔年伍子胥掘墓鞭尸，虽报大仇，却遭千古骂名，文盛难道要步此后尘？”
许文盛没有接唐睿话，而是首接伏地叩首，对姜起说道：“陛下！古来成大业者，谁不是踩着白骨前行？这些蝼蚁的命，与陛下的千秋霸业相比，不过是刍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商汤放桀于南巢，武王伐纣血流漂杵，哪一次改朝换代不是白骨累累？峄城百姓今日为齐国捐躯，他日史书自会书他们'忠烈'二字！”
他眼中血丝密布，恳求道：“请陛下莫学那宋襄公，空守仁义，错失千载难逢之机！”
帐内气氛剑拔弩张，姜起凝视着沙盘上逐渐晕染开的墨水渍，隐隐在沙盘上即将成型一个水字。
许文盛又道：“陛下仁义，臣自然知晓，此计可算在臣头上，万千骂名臣来担着！只要陛下收复故土，成就大业，臣万死不辞！”
“文盛之计...容朕再思索一番。”
这要是换校长早就同意了，甚至还会迫不及待实施。
校长：好啊！好啊！黄河之水天上来，飞入寻常百姓家！
帐外突然传来炸雷，暴雨如注倾泻而下。
不多时唐睿也开口劝道：“陛下，虽然臣不愿，但此刻确实水攻之计，是最好的，既洪水既至，离军必弃城而逃，百姓随水流散，陛下只需在下游设流民营，救活者安抚，溺亡者抚恤，臣亦请命！”
许文盛诧异地看了眼脸色挣扎的唐睿，心中了然。
谋士首先要考虑的是胜利，为了胜利就该舍去一些东西。
要是还在这里僵持不下，大军每日损耗的粮饷，攻城野战死亡的士卒都会增加。
唐睿也是知道了这些，纵然心中在不愿意，也要进行，死对手，死一些不知道还心不心向大齐的人，总比死忠诚于陛下的精锐士卒要好。
帐内的气息愈发潮湿，外面的雨水越来越大。
姜起猛地拍案，他盯着舆图上洛水蜿蜒的蓝线，烛火在他眼底烧出两簇跳动的火苗道：“便以两位所言，不过朕还有一个攻心之计的后续。”
“两位且听朕这个后续，帮朕参谋下。”
唐睿和许文盛瞳孔微缩，不知道姜起想得什么。
姜起抽出一张纸，放在舆图峄城的位置上说道：“若是我们在决堤前一个时辰，往城中射入大量信件，严明要掘开洛河，你们猜离军当会如何？”
唐睿下意识道：“打开城门，放百姓出城？”
但是很快又自我否决道：“不，不会，他们不清楚是不是计策，也不敢赌，若是打开城门那就是门户大开，我军趁势突袭，一鼓而下了。”
“是啊！正因他们不会，才是妙处。”许文盛盯着沙盘和舆图笑道：“就算他们相信了，短短一个时辰，离军调兵布防也好，加固堤坝也罢，都来不及。"
"而城中百姓他们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会拿自己生命去赌，皆是必然会引起骚乱，大规模冲击城门，离军定然不许，那他们知道生路被封，会如何看待离军？”
说到这，唐睿接过话说道：“届时军民离心，哗变可期！就算离军强行镇压，也会耗损兵力，乱了阵脚。”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光用这个方法，假借做出决堤，然后攻心？”
唐睿还是抱着希望，不想如此。
许文盛道：“不可，唐珏何许人也？威望太高！若是我们只攻心，反而会促使他们的团结。”
“唯有水攻，方可大胜！甚至奠定之后的胜局，一场大水下去，他十万兵马能有几人存活？”
帐外雷霆轰鸣，暴雨倾盆。
姜起望着雨水在地面冲刷出的沟壑，隐约间己经看见三日后洛水滔滔，裹挟着离军的绝望与百姓的哭喊，将峄城化作一片泽国。
他握紧剑柄，低声道：“来人，传朕旨意，急令李金圣率领两千胡骑去寻找合适口岸，准备蓄水决堤，另外让王勉做好准备，多造轻舟，便于之后救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