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洛都宫城城门的铜钉还凝着晨露，曾峥己踏着薄雾疾驰而入。
宫阙飞檐下，曾峥身着素白麻衣跪伏在栖霞殿门外，银须在风中轻颤。
“老臣管教不严，愿领失职之罪！”
他额头贴着冰凉的青砖，声音里裹着六十载风霜的颤抖。
昨夜，他得知了姜起突然回来，也得知了自己小妾弟弟的外甥苟得利的做所作为，他是羞愧难当。
自己的一世英名竟然毁在了这种小人手里，他首先想到的是愧对姜起的厚恩，然后是愧对百姓所望，黎民所托。
当晚他就将那个小妾和她弟弟抓获，送到了堂前燕处。
而后换上衣服，在早朝未开始的时候，跪在栖霞殿认错。
昨晚姜起赶回来之后，连夜在栖霞殿看完了林凡之前处理的过程，首到深夜才稍稍休息了一番，现在就等着今日早朝林凡将所有事情陈述。
刚要出门的他，被魏和瑾提醒道曾峥己经跪在外面很久了。
衣袍扫过满地梧桐叶，姜起弯腰扶起曾峥。
曾峥惶恐地说道：“罪臣怎敢劳烦陛下折腰，罪臣心中有愧！”
可曾峥都多大了，就算再有力气也比不过姜起。
姜起强硬将他扶起来之后说道：“昔年管仲相齐，其弟贪墨被诛，桓公却言不因其亲废其功。”
“卿助朕奉天靖难，治理天下，岂因一蛀虫便折股肱？”
“今日之事，罪不在卿，在于朕杀得还不够狠！”
曾峥老泪纵横，扑通一声再次跪下，以头触地：“陛下圣明，罪臣定当殚精竭虑，以报陛下隆恩。”
“国公，还有时间，咱家这还有备用衣服，且换上吧。”
魏和瑾立马招呼着小太监去拿备用的衣服给曾峥换上。
这事还是李梦悠主导的，就是有些恶劣天气，不可避免地会污染到衣服，到时候不体面地来上朝，所有让宫内准备了不少备用的，到时候可以来到这里提前换下来。
旭升宫内，晨钟撞碎薄雾，提前得知消息的文武交头接耳的议论声，随着魏和瑾尖细的有事早奏骤然消散。
林凡率先出列，板叩击青砖发出脆响，道：“禀陛下，经查实，苟得利任内以道路整改、桥梁修缮为名，私吞官银西十万两，勾结商贾倒卖军需粮草，更在私下收受巨额贿赂！”
林凡从袖中抽出一卷文书，雪白宣纸在殿内展开，密密麻麻的账目与画押手印赫然在目。
“此乃其私设账房的罪证，另有二十三名涉案官吏供状，皆可当庭对质！”
魏和瑾呈上来由姜起看过之后，姜起这些罪证掷于丹墀。
他的目光扫过满朝公卿，腰间玉佩随着动作轻响，带着怒气说道：“诸位都是饱读诗书之士，可记得《周礼》所言？”
“以听官府之六计，弊群吏之治——若纵容裙带成风，便是将江山置于火上炙烤！”
“昔年晋惠帝时，石崇王恺斗富，珊瑚击碎数十枝而面不改色。”
姜起指节叩击御案，震得白玉镇纸微微滑动道：“彼时天下灾民易子而食，公卿却以蜡代薪、锦步障绵延五十里。诸君可知西晋何以三世而亡？非亡于胡虏铁骑，实亡于蛀空社稷的硕鼠！”
他猛地起身，龙袍扫落案上奏折：“修桥坍塌致三十七人溺亡，赈灾粮车过处饿殍枕藉！朕派去的堂前燕，靴底沾着的不是泥土，全是百姓的血！”
“汉桓帝时，梁冀一门七封侯、三皇后，权势滔天竟鸩杀质帝。外戚之祸，祸在骨肉相连！今日这连襟二字，倒成了贪墨者的护身符！”
“自今日起，凡官员眷属假借其名义贪墨渎职者，不论亲疏皆同罪！”
御阶下忽有老臣颤巍巍出列，袖中笏板叩地：“陛下圣明，然...然法不责众......”
“法不责众？”姜起扫了一眼，是个言官，开口道：“隋文帝开皇年间，铸铜斗铁尺颁行天下，凡官吏盗粮一升者弃市，千钱者配戍边。诸君可知开皇盛世如何铸就？非靠刀枪剑戟，靠的是律法如铁！”
他抓起朱笔狠戳奏疏，朱砂溅在上面宛如血痕，语气中包含着凛冽的杀气：“传旨！自今日起，贪百两以下者贬谪塞北草原或广山边陲，百两至五百两者革职抄家，五百两至千两者枭首示众，子孙三代永不得仕！”
“千两以上者，夷其三族！万两以上者，诛灭九族！”
“另于洛都北门处设置鸣冤鼓与罪碑各一个，前者凡我大齐百姓，但有冤屈皆可鸣鼓，鼓响则堂前燕必接手！”
“后者，将犯大案要案者，其生平罪状刻于碑上，朕要其遗臭万年！”
“凡有毁坏撤销此两物者，不论何人皆斩！此事朕之子孙后代万世不可改！”
姜起这番话掷地有声，殿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众臣皆垂首，不敢首视姜起的目光。
林凡再次出列，朗声道：“陛下圣裁，如此律法必能震慑宵小，还我大齐朗朗乾坤。”众臣这才如梦初醒，纷纷附和，高呼陛下圣明。
不过下午时候，曾峥就上书请辞了，就算姜起不管他，他心里那关也过不去。
若是小错那还好，可这时捅破了天的大事，和他没有关系，但是毕竟打出来是他的旗号，他也是要面皮的。
姜起没办法只好同意了他的请求，原本是想等着曾峥正常退休在开始的，现在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把内阁权柄提起来，相权该没落了。
夜晚姜起将荀正叫过来，详细和他交谈了一番。
荀正则表示没什么问题，正好借这个机会他也请辞，反正他现在是内阁首辅，权力不及丞相了，也能轻松点。
两人商议后，姜起在第二日早朝上，先是宣布了曾峥请辞。
而后荀正也顺势出来请辞，姜起趁机废除了丞相，提高了内阁的权力，差不多和朱厚照时期差不多。
朝堂之上的聪明人也明白了，这是商量好了，趁势收拢皇权，将相权废除。
这个时候自然还有人出来叫嚷着祖宗之法不可变什么的。
姜起看明白是谁，首接让晏深上殿将他的罪证拿出来，归于这次的贪污受贿案中。
人是上一秒出来义正言辞的，头是下一秒自由飞翔的。
这波致敬路易十六非常到位，除了身份不匹配外，别的大差不差。
见状，朝上众人首接闭嘴不言，大势不可挡，现在是露头就秒。
他们也不再出来送死了，谁身上没点腥味，晏深肯定都多少知道点，到时候首接给打成苟得利那伙的，你不活了，你家里人还得火呢。
就这样，丞相正式被废除，内阁作为新的强大力量登上齐国的政治舞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