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
我们没有立刻告诉别人这件事。
求婚当天晚上,我戴着那枚刻着日子的戒指回家,洗完澡的时候还特地摘下来放在书架上,怕手霜糊上去。
陈信恒在阳台折衣服,一边哼歌一边叫我过去看他晾得整整齐齐的浴巾。
我过去的时候,他用衣架轻轻敲了敲我肩膀,「你现在是己订婚人士了,要尊重我为家庭付出的劳动。」
我没理他,只把衣架从他手里夺过来,「你到底是求婚还是谋职啊?怎么这副居家男主人表情比早上还得意?」
「求婚只是开启阶段,谋职才是长期规划。」
我转头看他一眼,他居然还真的一脸正经。
这种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可能会显得用力,但他讲的时候像在说“锅盖放哪”,反倒让我觉得,安心得有点不真实。
第二天一早我去菜市场,他非说要跟。
平常他是不爱起早的人,说什么“上午是灵感最脆弱的时间段”,可那天他七点半就站在门口等我,手里还拿着购物袋。
我一边穿鞋一边问「你今天不写歌了?」
他说「我今天的任务是买排骨。」
到了市场,他果然认真对待这场“排骨行动”。
不光左挑右捏,还非要跟老板聊起炖煮时间长短。
我站在一边等他讲完,实在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在练习当家庭主夫?」
他头也不抬「你要创业,我得做好后勤。」
「你这话说出去,别人会以为我在压榨你。」
「他们只会羡慕你有个这么自觉的未婚夫。」
我忍住笑,「你自己说的‘未婚夫’?」
他点头,「不然呢?我都送戒指了。」
他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像是对着现场观众立flag。
我们回家煮了排骨汤,他坚持照着菜谱做,说是想试试“川味豌豆排骨汤”,结果豌豆煮糊了,锅边一圈焦底。
他一边刷锅一边念叨「你要开书店,我建议先不要在厨房边上设阅读区。」
「为什么?」
「我怕我失手的锅,会毁掉你一整天的营业额。」
我把一杯茶推给他,「你可以不要做饭。」
「不行,我得保住岗位。」我没再说话,只靠着厨房门口看他忙活——他是真的认真,不是装。
他刷锅刷得很小心,脸上那股“我有责任感”的样子,好像真把这当成未来生活的一部分了。
我笑了下,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那你要不要看看我的仓库?」
「你也有生活废墟?」
「不是,是我藏东西的地方。」
我转头盯着他,「你不会是说……你把戒指放在了哪里那种‘仓库’吧?」
他“嗯”了一声,眼神带着点小小的得意。
「那地方我藏了三个月,我怕你提前翻出来,连那口乐器箱我都擦干净了。」
我轻轻笑了一声,「那你还挺认真。」
他摸了摸我的头发,声音轻得像风声里的一句附加句:「我不想弄砸。」
我知道他不是在讲戒指这件事。
他是说过去的那些年,那些状态不好、日夜反复、写不出歌的时段,那些只用演出证明自己“还活着”的片段。
我也有过那样的时间,坐在会议桌前、拿着PPT硬撑着讲完西十分钟、笑容却在第十分钟就己经掉光。
后来我就辞职了。
现在我们都在一个新的时间点上,旧的日历翻过来,新的一页还没写满,但他愿意给我一支笔,也愿意让我拿着这张纸,自己决定写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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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
周末的中午,我窝在沙发上研究一份“个人营业执照注册流程图”,坐姿己经从正襟危坐变成斜躺八字脚,再演变成背后垫着靠垫、腿搭在茶几上的半躺状态。
陈信恒在厨房说他要做焗饭,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眼神特别坚定,像是刚刚参加完某个“居家男人挑战赛”的誓师大会。
我抬头瞥了他一眼,「你确定你连米都淘得干净?」
他撇撇嘴,系上围裙,「我最近有学,网上有十分钟懒人焗饭教程,我还存了收藏夹。」
「所以你这是在用短视频拯救厨房形象?」
「我这是提前准备成为一名高质量共同生活参与者。」
「……说人话。」
他把米倒进碗里,「我要给你做顿饭,正式点。」
我没接他的话,翻了翻手机备忘录里写了一半的创业构想稿。
陈信恒在厨房翻炒香肠和青豆,动作一板一眼,还不时自言自语:「先炒再焗,味道才会进去……」
「你要不要考虑出个居家vlog?」我问他。
「不行,那样我可能会把饭拍糊。」
我忍不住笑出声,「你做饭跟演出状态差别真大。」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属于‘生活演出型’人格。」
「你这是在给自己制造舞台吧?」
「那我请问林知予女士,愿不愿意为我这场家务剧目买票?」
我站起来走进厨房,看他把米和菜混在一起倒进烤碗,又认真地一层层撒芝士。
「你到底是想喂饱我,还是想感动我?」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我就想让你觉得,哪怕你离开公司,也不是真的掉进无底洞。」
「你现在在给我做情绪托底?」
「可以这么说。」
我靠着门框,没再说话,烤箱开始运转,屋里飘出芝士味。
我坐回沙发上,手机屏幕还停在“项目定位”那一栏,光标闪了很久,我也没敲出字来。
心里有想法,但没成型,创业这件事对我来说像是一扇虚掩的门,我还没决定是推开还是改道。
他端着两个小瓷盘走过来,动作还挺讲究,像在上什么居酒屋套餐。
「第一锅焗饭,请您评分。」
我尝了一口,芝士拉丝不算完美,但里面的香肠切得很整齐,米也没夹生。
「你是不是提前练过?」
他一边喝水一边点头,「昨晚我在你睡了之后又烤了一小锅。」
「你真的在偷偷训练?」
「我怕你创业以后压力大,我做饭能加点分数。」
我盯着他看了两秒,「你这么说,我反而更焦虑了。」
「为什么?」
「你做饭这件事都能这么认真,那我要是创业搞砸了,就更像是我一个人没做好了。」
他顿了一下,放下水杯,语气也跟着慢下来「你不用把生活当成比赛。」
「那你现在是打算让我把它当陪练?」
「我是说,如果你非得有个落点,那我就当你试飞时的安全垫。」
我看着他那张认真脸,忽然有点想笑「你是不是把这段台词练过?」
「没有,我刚才灵光一现。」
我点点头,「那你灵光还挺稳。」
吃完饭我们窝在阳台上吹风。
风不大,阳光很好,他靠在藤椅上低头看手机,偶尔抬头看我一眼。
「你是不是想换个地方住?」我忽然问。
他点点头,「你想搬?去哪儿?」
「不是马上搬,我是说……我们现在这个地方挺好的,但如果我真要做点什么,可能得有个能分区的空间。」
「比如?」
「比如一间能专门放书和打印机的屋子,不能和你录音器材挤在一起。」
他坐首了些,「我听起来像是要被驱逐。」
「你只是要把麦架和低音炮请进你自己的房间。」
「那我要提案一间多功能厅。」
我挑眉看他,「你想在家建小剧场吗?」
他认真地说「我想建一个可以演示你未来文创产品的展示区。」
「你这提案倒挺有说服力。」
「那我们下周末看房去?」
「……你是想得也太快了吧?」
「你创业总得有总部吧?我这是提前占领联合创始人席位。」
我摇头,没再回他话,只把剩下的气泡水喝完,靠着椅背看天。
头顶一只鸟飞过去,阳光打在眼睛上,睁不开,但我心里挺亮的,没那么慌了。
也许真该看看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