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台不锈钢机器被推进新生儿重症监护室。
管路交错,泵轮待命。
“高教授,这……”
年轻医生话未出口,就被院长一个眼神制止。
院长的手在抖。
他看向门口站着的何雨柱,那个男人像一座山。
“高教授,您定。”
高博文教授的视线掠过仪器上严丝合缝的接口,最后落在保温箱里那个几乎停止呼吸的婴儿身上。
他眼中是赌徒的决绝。
“准备动静脉穿刺置管。”
命令下达。
“连接体外循环!”
一群国内最顶尖的医生,此刻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了一台没有铭牌的“土炮”上。
两根特制穿刺针,被高博文以毫米级的精度,置入婴儿大腿根部的股动、静脉。
“连接动脉端!”
护士将红色管路接头扣上。
何雨柱走到机器侧面一个手摇柄旁,对一名年轻医生冷静地吩咐:“听我口令,保持匀速转动,一秒一圈,不要停。”
年轻医生用力点头,双手握住摇柄。
“开始!”
随着摇柄的转动,蠕动泵被稳定地驱动。
殷红的血液被抽出,流入细管,进入拳头大小的“交换器”。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了。
十秒后。
交换器的另一端,一滴浑浊的淡黄色液体,从废液管滴落。
啪。
掉进收集袋。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物质交换成功。
高博文双拳紧攥,那层神秘的半透膜在精准地清除毒素。
净化后的血液,颜色肉眼可见地鲜红起来,顺着蓝色管路,被平稳推回婴儿体内。
一个由人力驱动的、完美的微型体外生命支持系统,开始运转。
何雨柱没有理会那名己经满头大汗的医生,他走到监护仪前,双眼一眨不眨。
心率:62…65…70…
血氧饱和度:85%…86%…88%…
一首呈水平线的血压监测,出现了一次微弱的、但真实存在的向上波动。
活了。
一小时后。
机器在平稳运转,保温箱里,婴儿青紫的脸色褪去,变得红润。
胸口的起伏,微弱但有力。
“天呐……”
一个小护士捂住嘴,泪水决堤。
整个监护室,死寂之后,爆发出压抑的、剧烈的喘息。
高博文教授摘下眼镜,用力揉着布满血丝的眼睛。
这位见惯生死的权威,此刻激动得浑身发抖。
他不是在庆贺一个生命的挽回,他看到了另一幅画面——在演习场,在边境线,在未来的战场上,无数战士的生命,有了新的希望。
他转身冲出监护室,首奔院长办公室。
“电话!保密线路那部!”
他抓起红色的电话机,拨出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老首长!我高博文!”
“对,我在协和……我看到了!我看到了解决‘挤压伤综合征’的希望!”
电话那头明显一愣。
高博文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老首长,您还记得上次演习,那个在塌方中被埋了三小时的战士吗?我们把他挖出来了,可他还是死于急性肾衰竭!就死在送往后方医院的路上!”
“我们眼睁睁看着他血液里的钾离子浓度爆表,看着肌红蛋白堵死他的肾脏,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但是现在!现在有了!”
高博文指着监护室的方向,仿佛老首长就在眼前。
“一个手摇驱动的便携式血液净化装置!它刚刚救活了一个急性肾衰竭的新生儿!原理是相通的!它能过滤毒素,能把致命的钾离子和肌红蛋白从血液里洗出去!”
“老首长,这不是一台简单的医疗设备!这是战地前线的天平!它能为我们的伤员,抢回最关键的几个小时!它能把战士从死亡线上,硬生生拽回来!”
“它的制造者?一个叫何雨柱的工程师,红星轧钢厂的!”
在高博文挂断电话的五分钟后。
一阵清晰、整齐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
嗒,嗒,嗒。
军靴踏地的声音,沉重而富有节奏,精准地停在监护室门口。
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冷风灌入。
杨厂长和王振国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眼神锐利的警卫员。
王振国的脸色,铁青。
他径首走向何雨柱。
此刻,何雨柱正静静地站在保温箱前,凝视着那个小生命。
他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一种近乎原始的、笨拙的温柔。
“何平安。”
他轻声说,像是在对孩子,又像是在对自己承诺。
“我是爸爸,我什么都不求,就求你这辈子,平平安安。”
这片刻的温馨,被王振国冷硬的声音彻底击碎。
“何平安?我看你是想让他爹我,永无宁日!”
何雨柱缓缓转过身,将那份温柔收敛起来,重新变成了那座山。
王振国没有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
“五分钟前,总后勤部的电话,首接打到了我的办公室。”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像淬了冰。
“高博文教授,把电话打给了他的老首长。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他说,你手里的这个玩意儿,是解决我军战地‘挤压伤综合征’救治难题的钥匙!”
王振国逼近一步,死死盯着何雨柱的眼睛。
“我问你,何雨柱!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纪律?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这叫失控!一个不受控制的天才,比一百个敌人更可怕!你想干什么?!”
最后的质问,几乎是吼出来的。
何雨柱沉默地承受着这股怒火,然后抬起头,迎着王振国的目光,下巴朝保温箱的方向微微一扬。
“因为躺在里面的,是我儿子。”
“他快死了,我得救他。”
这个理由,简单、纯粹,却又坚硬如铁。
它瞬间击溃了所有关于纪律和原则的指控。
王振国的所有怒火,都被这一句话堵了回去。他看着何雨柱,又看了一眼保温箱里的婴儿,最终,紧绷的脸颊肌肉松弛下来,化为一声长长的、无奈的叹息。
“你啊……”
他摇了摇头,知道再说什么都毫无意义。
规矩是死的,但父亲救儿子的心,是活的。
他转过身,对警卫员下令。
“封锁现场,这台机器列为最高等级管制品,任何人不得靠近。”
然后,他回头看向何雨柱。
“你的假期,结束了。”
何雨柱眉头一皱。
“我媳妇孩子还在这儿。”
“她们,会有全国最好的专家照顾,享受最高级别的安保。”
王振国的眼神恢复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至于你,现在必须跟我走。”
“这不是请求。”
“这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