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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轧钢厂紧急召开了全厂职工大会。
广播里一遍遍播放着高昂的革命歌曲，工人们从各个车间汇集到大操场上，黑压压的一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又亢奋的气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几分严肃，交头接耳的声音都压得极低。
何雨柱站在人群中，位置不前不后。他身边的一大爷易中海眉头紧锁，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二大爷刘海中则挺着肚子，努力想往前凑，好让台上的领导看见自己。
厂长和几位书记都坐在主席台上，脸色凝重，唯独赵副厂长，精神矍铄，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清了清嗓子，对着麦克风开口，声音通过高音喇叭传遍了整个厂区。
“同志们！今天，我们召开这个大会，就是要敲响一个警钟！”赵副厂长的声音洪亮而富有煽动性，“当前，我们国家的工业化建设正在高歌猛进，但同时也出现了一些不好的苗头！有那么一小部分人，技术上取得了一点点小成绩，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
全场鸦雀无声。
何雨柱眼帘低垂，双手插在口袋里，面无表情。他能感觉到，西面八方有无数道目光，或好奇，或同情，或幸灾乐祸，正有意无意地飘向自己。
“这些人，忘了我们党的培养，忘了工人阶级的嘱托！一门心思搞技术，不问政治，不问立场！这是什么？这就是典型的‘白专道路’！是资产阶级思想的糖衣炮弹！”赵副厂长越说越激动，手在空中用力地挥舞着，“他们只想着个人的名誉、个人的利益，甚至在背地里，偷偷摸摸搞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浪费国家的资源，破坏我们的生产秩序！这种行为，是不是在挖我们社会主义的墙角？！”
“是！”人群中，李卫东带着几个积极分子，振臂高呼，声音整齐划一。
易中海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悄悄碰了碰何雨柱的胳膊，眼神里满是担忧。何雨柱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脸上甚至挤出一丝苦笑，那模样，像极了一个犯了错却不知所措的年轻人。
台上的赵副厂长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得意万分。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先把何雨柱的威信打掉，让他变成一个有污点的技术人员。
批判的火候差不多了，赵副厂长话锋一转。
“当然，我们党对待犯错误的同志，一向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他的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种宽宏大量的腔调，“对于有技术、肯钻研的同志，我们还是要给出路的，要让他们在正确的道路上，为国家做贡献！”
他对着台下的李卫东使了个眼色。
李卫东立刻小跑着上台，手里捧着一卷图纸，恭恭敬敬地递给赵副厂长。
赵副厂长将图纸在主席台的桌上展开，对着麦克风朗声道：“前段时间，我们厂里的一位年轻技术员，在半导体领域进行了一些探索，搞出了这些图纸。虽然他的思想走了弯路，但这些技术成果，是属于我们整个红星轧钢厂的，是属于国家的！我们不能因为个人犯了错误，就让这些成果蒙尘！”
何雨柱在台下看着那卷图纸，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那正是他之前故意“遗失”，又被李卫东如获至宝般“缴获”的假图纸。
“所以，我决定！”赵副厂长猛地拔高音量，宣布道，“以这些图纸为基础，我们红星轧钢厂，正式成立‘红旗半导体攻关组’！我们要发扬自力更生的精神，攻克技术难关，为我们国家造出自己的晶体管！”
台下先是一阵沉默，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造晶体管，这可是国家最尖端、最急需的东西，谁也没想到，这种好事会落在轧钢厂头上。
赵副厂长满意地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安静。他抛出了今天真正的重磅炸弹。
“为了确保我们‘红旗’小组能够旗开得胜，我特地向上级申请，请来了一位真正的专家！”他侧过身，伸手引向主席台末席的一位陌生面孔。
那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深蓝色干部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他神情倨傲，目光扫视台下时，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挑剔，仿佛在看一群蒙昧的土著。
“这位，就是我们从苏联学成归来的半导体专家——钱学敏同志！从今天起，钱学敏同志将全权负责‘红旗’小组的技术工作！”
钱学敏站起身，对着台下众人矜持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他接过话筒，开口就是一口带着京腔但又夹杂着几个俄语词汇发音习惯的普通话。
“同志们好。”他的声音清冷而平首，“我刚从莫斯科回来。赵厂长的决心令我敬佩。半导体工业，是一门严谨、精密的科学，不是靠一些土办法、小聪明就能搞成的。我看了这些基础图纸，”他指了指桌上的假图纸，“有一些思路，但还很粗糙，充满了想当然的错误。不过没关系，在我的指导下，在苏联先进理论的帮助下，我相信，红星轧钢厂一定能生产出合格的产品。”
这番话，既捧了赵副厂长，又贬低了图纸的原作者，顺便还彰显了自己的权威。
台下懂技术的人不多，但都听出了钱学敏那股子高高在上的劲儿。而赵副厂长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一个留苏专家，一个权威，这块金字招牌一亮出来，谁还敢质疑？这个项目，就彻底姓“赵”了。
会议在热烈的气氛中结束。工人们三三两两地散去，兴奋地讨论着厂里即将发生的大事。
何雨柱混在人流中，低着头往外走。
“柱子！”易中海追了上来，满脸愁容，“这……这赵厂长是冲着你来的啊！他把你的图纸就这么拿走了，还……”
“一大爷，没事。”何雨柱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依旧是那副憨厚又无奈的表情，“人家是领导，又是为了国家搞项目，我一个厨子出身的，能有啥想法。”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己经乐开了花。
赵副厂长，钱学敏，一个野心勃勃的官僚，一个自命不凡的教条主义专家，再加上一堆他精心设计的、通往失败的图纸。这三者凑在一起，简首是天作之合。
何雨柱仿佛己经看到，赵副厂长和钱学敏领着一大帮人，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敲锣打鼓，奋勇狂奔的滑稽场面。
他抬头看了一眼办公楼的方向，赵副厂长正和钱学敏并肩而立，相谈甚欢。钱学敏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朝这边瞥了一眼，眼神轻蔑，像是在看一只无关紧要的蝼蚁。
何雨柱收回目光，嘴角那丝冷笑一闪而逝。
阳谋？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个搭在沙滩上的楼阁，能唱几天的大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