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其慌乱之余,殊不知胡承平也好不到哪去,他没有追究宋三河的责任,是以案子为重,目前还需要对方配合,以免查办人心惶惶。
一旦结案,必定会秋后算账!
可他的这种规避,却埋下了隐患,若此人在上官面前胡言,岂不是说临州捕衙治下无能,提拔庸人担任捕头?
就在宋三河从右侧走出,跪倒在地准备答话的时候,胡承平也从椅子上起身跪倒,“启禀大人,下官斗胆,想先让协同捕头介绍尸检情况。”
云安然的尸检能力可是得到了他的赞誉,此次破格将对方从临安调到此地协同,只要在上官面前表现极佳,那就可以证明州府知人善用。
先留下一个好印象,便不至于让京都捕衙觉得州府无能。
可那老者却摆手说道:“专业知识不用过多介绍,想必你们的验尸格目己经做好,稍后我会带人重新尸检核对。”
“第一现场的情况更为重要!”
老者语速不快,声音温和,但每一个字都带着毋庸置疑的威严。
胡承平哪里还敢多言,只能抱拳退下,重新落座。
宋三河的一颗心再度悬起,当所有人的目光落下之际,连忙说道:“启禀上官,卑职接到报案后,便让捕衙两位捕快前往。”
“根据他们所见...”
话未说完,老者便出言打断。
“发生人命案,你这位捕头没有亲自前往吗?”
“回大人,当时,当时并不知道是凶杀案,只是有人说闻到了血腥味,发现张府大门紧闭,无人应答,所以下官才让捕快前往。”
听到这里,胡承平的心也跌入了谷底,看向宋三河的目光充满了恼火!
“血腥味,大门紧闭,无人应答,这三点结合到一起,你却没有敏锐的察觉到,这可能是一起命案。”
“如若某处民宅也就罢了,也许是杀猪宰羊,随后上街贩卖家中无人,可三十余口人的宅院,你就察觉不出异样吗?”
老者将目光从宋三河身上移开,扫视一圈后,用说教的语气继续开口,“任何案件,第一现场最为重要,尤其命案!”
“细枝末节的线索,以及开门时所闻所见,都会对案件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一处人口众多的宅院,即便主家不在,可也有下人打理。”
“应门而不出,还有血腥味道且一片死寂,情况显然不对。”
“身为捕衙中人,无论官员还是捕快,应立即增派人手赶往,一部分人在不破坏现场的情况下进入,确认是否有人存活,从而施救!”
“另一部分人则围绕府邸西周勘察,确认是否有私闯痕迹,以及对周边环境,包括一草一木细致检验收集!”
“随后,便是对现场情况画像,和地毯式的检查。”
说完这些,老者才将目光重新落下,“而你错了很多,想必后续还有诸多疏忽,即便写出现场卷宗,也没有半点价值!”
“甚至有可能会影响调查方向,让凶手逍遥法外!”
“如此,和草菅人命又有什么区别!”
老者的声音和语速与方才一致,但却给人一种滔天的压力倾泻而下。
宋三河吓得面色惨白,冷汗早就浸湿了后背,跪伏于地面哪敢开口,胡承平也从椅子上再度起身跪倒,身为上官,这话同样是对他的斥责。
“现场卷宗无用,那么尸检便是第二个重点!”
“我想问一问,从案发到尸检,经历了多长时间,又是怎么确认了死亡时间,以及如何保存尸体?”
老者的这番话,仿佛又一记重锤,砸在了宋三河的心头。
“大,大人,尸体都移动到了偏房,每个时辰都会,会更换冰桶。”
他捡了自己做的说,却并没有说案发后并未尸检的事情!
无人回应,老者只是淡淡的看向下方。
胡承平见状只能接过话来,“回禀大人,临水捕衙并未做过尸检,今日抵达此地后,下官方才带人做了第一次尸检。”
“因现场情况缺失,只能根据尸体变化推断死亡时间。”
“哦?”
“那我倒想请教,你们如何在被冰桶延缓尸体变化后,还推断出了具体时间!”
说是请教,实则不满,老者没有理会宋三河,显然是将火气都撒在了胡承平的身上,闻言的临州捕快,一个个仿佛霜打了茄子般低头。
平日里的傲气全然不见,只有满心的无助,和对临水捕衙的愤怒!
“回大人,下官对尸检虽有了解,但自认不足,所以此次特意调来临平县代捕头协助,下官想请他来解答。”
明明是上官的斥责,因为这在老者看来,如此尸检根本没有依据可信,但胡承平却很头铁的让云安然上前,等同于下了重注在他身上!
希望他的专业能力,可以扭转上官对临州捕衙的印象。
老者满含深意的看着胡承平,心中的不满逐渐上升,但官至如此,岂会将喜怒写在脸上,既未应允,也未拒绝,只是淡淡的看着。
胡承平心下一横,转头之际,云安然己经领会上前。
如此举动,对于胡承平来说绝对是一次豪赌,他可以选择听训,将所有的责任都推脱在宋三河身上,最后导致临州捕衙被上官斥责。
虽然给京都捕衙留下了极差的印象,但对方也能理解,州府人手再多,也不可能兼顾一县捕头详情。
之所以冒险,是因为他相信云安然的表现,会扭转这种局面!如此也就不会牵连整个临州捕衙,寻找一处缓冲。
没有见过那份尸检,不知道其中蕴含的价值,
就连他在某些方面也自愧不如。
“卑下临平县代捕头云安然,见过诸位大人。”
面对州府上官,他可以称呼自己为下官,可面对京都捕衙,只能自称卑下,因为一县,乃至一府捕头,都算不得官。
大堂静悄悄的落针可闻,除去老者外,其余几位京都上官甚至都没抬头看上一眼,有人把玩着手中物件,有人闭眸深思,全然没将其放在眼里。
只因在他们看来,这个小吏改变不了半分结果,胡承平的抗争,己经埋葬了自己的仕途!